吴庸和那主考官已被关了进去,可大理寺还在继续查,沈老太太如今是心急如焚,恨不得大师即刻就开始做法。
“换运的法事哪里是那么容易做的?”察觉到沈老太太的焦急,慧通耐着性子解释道,“但凡中间差了一点点,不但会换运失败,还会遭到反噬,伤及自身。”
“真的不能再快些吗?”眼看祸事就要临门,沈老太太哪里听的进去慧通的那番话,只一个劲的催促对方快点做法事。
慧通见好说歹说老太太都听不进去,当即沉下脸来,斥责道:“换运这样的事有违天道,再三小心都不为过,怎么能为了求快仓促行事?”
实际上换运这样的事,他生平只做过一次,恰是那一次他偷偷吸了对方一半的气运,尝到了其中的甜头。
这才愿意答应沈老太太,再做一次换运的法事。
谁知这老太太竟是个眼界窄的,沉不住气,只知道一个劲的催他,慧通悄悄翻了个白眼,若非那福运也有他的一半,他才懒得同这老太太掰扯。
沈老太太张口还欲说些什么,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大师,您在吗?”
敲门声过后,门外响起一道温婉的女声。
沈老太太当即噤声,同慧通对上视线,不约而同起身的抬起沈棠将她塞进了床下。
二人心知肚明换运这种事,只能在私下里悄悄进行,一旦张罗出去,两个人都讨不着好。
藏好了人后,慧通轻咳一声,整了整衣袍,这才前去开了房门。
“大师,我……”
门外的英国公夫人不知遇上了什么急事,见了慧通都等不及进屋,张口就要说明来意,话刚说了个头,她余光一撇,看到了屋内的沈老太太,当即止了话头,欲言又止的看向慧通。
“今日多谢慧通大师。老身还有事,这就先走了。”
认出门外来人是英国公夫人,沈老太太心知换运这事今日是没戏了,不如先行离开,之后再做打算。
老太太起身对慧通道谢后,带着冯嬷嬷告辞。她一路走出慧通的院子,却并没有就此离开碧峰寺,而是寻了间正对着慧通院子的斋房,坐在里面静静等英国公夫人离开。
沈老太太走后,英国公夫人进了屋里,屁股刚挨着板凳,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大师,我儿近来的运气愈发的差了,会不会是当年的那场法事有什么不良的影响?”
英国公夫人这次急匆匆的赶来,为的是她儿子谢景亦。
当年她四处打听,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才打听到碧峰寺的慧通大师有一些特殊的神通。她花了重金说服慧通帮她做换运的法事,将谢景星的气运全数换给了她儿子。
刚开始一切都很好,谢景星被厄运缠身,不但丢了世子的位置,还彻底成了废人,被英国公当成弃子抛到一旁。而她的儿子不但成了英国公府新的世子,还获得了英国公的宠爱,前程大好。
明明所有的事都在变好,直到三年前,谢景星不知寻到了什么法子解了他身上的厄运。
从那之后,一切就都变了样。
先是他的景亦丢了世子的位置,之后又连连犯错,惹的国公爷逐渐收回了曾交给他的权力。他的儿子就这样被一点一点的架空,手中的权力像流沙一般散去,成了个只有富贵的闲人。
她如何能甘心,她苦心孤诣的做了这么多,不是为了让她儿子当个富贵闲人的。
母子二人聚在一起一合计,决定放手一搏,准备在围猎的那几日,找人暗杀谢景星。
只要那个杂种死了,英国公府的一切就都是她儿子的。
谁知围猎那日,那刺客明明是冲着谢景星去的,追着追着不知怎么的竟一箭射向了英国公。
当时有不少贵人都受了惊不慎从马上跌落,场面一度混乱不堪。陛下为此大怒,若非国公爷出手帮忙遮掩,只怕当夜景亦就要被拉去问罪了。
国公爷虽出手帮了谢景亦,但也为此事大动肝火,围猎结束,一回府就狠狠罚了景亦,直打的他皮开肉绽,背上没连好皮都没有。
谢景亦躺在床上养了近半个月的伤,英国公夫人却是越想越不对,她仔细捋了一番,惊诧的发现她儿子身上的好运似乎在慢慢消失。
怎么会这样?
英国公夫人再也坐不住,忙唤人备车,换了衣裳,匆匆赶到碧峰寺。
“怎么会?”慧通心下有些发虚,怕自己当年偷了一半气运的事被发现,面上仍旧端着,做出一副高深的模样来,“法事未成倒是会有些影响,可那场法事都做完了这么多年,对贵公子而言,不应当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啊。”
“可我儿近来运气不佳,做事时连连碰壁,又是为何?”英国公夫人不解的问道。
“贵公子近来可有去什么不干净的地方,若是气运不顺,可能是被小鬼缠身,影响了气运。”慧通沉思了一番后,缓缓说道。
之后不待英国公夫人开口,他自觉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递了过去。
“将此符贴在贵府公子床下,若半月后,贵公子症状不减,夫人到时再来找我。”
英国公夫人接过符纸,对慧通的话半信半疑,她总觉得这和尚瞒了她什么,但一想到还躺在床上养伤的景亦,仍是收下了那符纸。
左右这和尚这么多年都待在这儿,真有不对的地方,她再带人来抓这和尚也来得及。
英公夫人怀里踹符纸,脚步匆匆的就要往府里赶,谁知刚出了慧通的院子,就迎面碰上了谢景星这个衰星。
“母亲急匆匆的,这是要赶往何处?”
谢景星笑盈盈地开口,面上的神情也算得上恭敬,他手下的人却在眨眼间就将慧通的整个院子都围了起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英国公夫人柳眉倒竖,呵问道。
“母亲误会了,儿子是奉陛下口谕,来这抓人的,不巧母亲竟也正好在这。”谢景星歪着头,十分无辜的开口。
实则他就是知道英国公夫人在这,才特意选了这个时间上门抓人。
托英国公夫人的福,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慧通,一直没动不过是在查他背后的底细。
直到前些日子他才彻底查清,这个慧通明面上瞧着是个不出名的和尚,实际上同京中的许多贵妇人都有勾连,常收钱帮人办些诸如改运之类的阴私事。
陛下生平最厌恶这种邪门外道,听闻此事后特意给他指派了人手,嘱咐他务必要抓那妖僧入狱。
可只抓一个慧通怎么够?
他一直压着没动手,直到今日府里的眼线传来消息称夫人急急忙忙的出门,他这才带着人跟在后面慢悠悠的赶了过来。
要抓人怎么能落了她这个好母亲呢?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他那个薄情寡义的爹瞧瞧,他心爱的枕边人私下都在干些什么勾当。
谢景星说罢,也不看英国公夫人面上神色,径自走了进去,一脚踹开了慧通的房门。
院门口被谢景星带来的人堵的死死的,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去,英国公夫人悻悻的摸了摸鼻头,灰溜溜的又走了进去。
再说慧通,好不容易忽悠走了那位夫人,刚坐下还没气都还没喘匀,房门就被人踹开了。
“谁!是那个不长眼的敢踹我的门。”慧通气呼呼的走到门口,看到门外一排身着甲胄的卫兵,当即膝盖一软,就这么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大人”慧通一贯识时务,看得清形势,他知道谢景星是这群人里做主的那个,扯着他的衣角为自己求情,“我观你厄运缠身,只要您今日放了我,我立即做法为您改运。”
他自信没人能逃过好运的诱惑,谁知面前这位大人听完后并不言语,反倒低声笑了起来。
“你当年将我的气运换到我弟弟身上,致使我厄运缠身,如今却说要帮我改运?”谢景星说着看向一旁的英国公夫人,“母亲,你说这好不好笑。”
他在查完慧通后,就对自己当年突然厄运缠身的缘由有所猜测,如今听了慧通的话,正好证实了他的猜想。
英国公夫人和慧通闻言,俱是一愣。
英国公夫人没想到当年做的那么隐秘的事竟能被他查到,心下隐隐升起了不妙的感觉。
慧通则是没想到这么巧,眼前这人竟然就是当日那场法事被换运的苦主。可今日的事悠关生死,慧通不肯就此放弃,继续求道:“大人,我能帮您将气运换回来的,只要您放了我,我什么都愿意为您做。”
这话若是早几年说给谢景星听,他那时疲于应对每日层出不穷的意外,为了恢复正常的生活,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可偏偏在他已经不需要的时候,有人跪在他面前说,能帮他改运。
谢景星冷笑一声,扯开被慧通拽着的衣角,没什么感情的开口:“你可是陛下亲自开口要抓的人犯,求我也没用。”
谢景星垂眸,冷冰冰的视线一寸寸刮过慧通。他可不是什么圣人,喜欢以德报怨,这些暗害他,造成他厄运缠身的元凶,他会让他们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慧通被摁倒在地,他愕然抬头,对上谢景星蕴满恶的眼眸,明白了再怎么求情都是在做无用功。
“你原本是将星的命格,遇难成祥,一生富贵无忧,可惜你不愿帮我,日后就只能继续当个倒霉鬼,被厄运纠缠一辈子。”
慧通恶狠狠的开口,他双目赤红,眼底满是疯狂,既然今日他逃不掉了,那大家就都别想好过。
“带走。”
慧通自以为是恶毒的诅咒,落在谢景星身上不痛不痒的,他还以为这和尚会用些什么奇怪的手段,结果都是些嘴上功夫。
抓到了人,谢景星意兴阑珊的准备回去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