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她手里拿着一只装有样本的试管,走出法医室,来到物证分析室门前。
她打开木门上的方板,现出其下的可触液晶显示屏,在屏幕上轻车熟路地操作了一番,把发现第三个死者的现场加载进物证分析室里。
待第三起命案的现场完成加载,白森推门走进去。
在物证分析室,白森待的时间比在法医室久得多,最后拉开门走回初始的圆形房间时,她脸上布满阴云。
关闭系统,回到现实,白森不急于跃下树来,低头对树下的曹景道:“监院,难道你们就打算让沈公子的尸身一直挂在树上么?”
“当然不会。”曹景简短回道,回头向庭院外看去。
他平静的眼神下现出一丝焦灼,似乎急切的等待什么人前来。
白森在粗枝上站定,目光趁机投向曹景的双手双臂,可是曹景一身大袖宽袍,又负手在后,白森完全看不见他手臂上的状况。
正此时,院落外传来人声,是方殊带着几个仆役匆匆赶来。
方殊一行还未走近,就注意到站在树上的白森和悬在她身侧的尸体,那些仆役当即被吓得定在原地。
“监院,这是怎么回事?”方殊加紧几步,走上前来。
来到金桂树下,方殊才发现挂在树上的尸身是沈照宁,纵使他向来是面无波澜,此时也忍不住惊道:“沈公子?”
白森立于树上,居高临下紧紧盯着这两人。
“沈公子在此自寻短见,”曹景面上仍是那种不正常的平静,他安排道,“方先生,先让你带来的人收殓沈公子的尸身,你马上代我前去广场,命其他教习把所有学生都带到棋馆去,不能让一人到后院来,这里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顿了顿,曹景肃色道:“下午就是选拔棋赛了,切不可耽误大事。”
方殊恢复了他惯有的阴沉神色,闷声点点头,照曹景嘱托的去办了。
几个仆役面有惧色,来到树下开始着手收尸,白森一跃下树,并且双手学着陈钰雪的女子拜礼,向曹景一拜,道:“监院,我家陈小姐现独自一人,我不能离开她身边太久,我就先去找她了。”
这限制白森单独行动的禁令是曹景下的,白森正好借此理由先行离开。
“好,陈小姐现在应该在医馆里,你去吧,”曹景应允着,转而又恳切地道,“此外,阿白姑娘,沈公子的事,望你不要对旁人说。”
白森点点头,假意答应下来。
离开庭院,白森飞快跑回医馆。
有几个医工聚在医馆门前,议论着刚送来医馆的那个被吓昏过去的姑娘,一个年轻的医工振振有词地说她是撞见山鬼,被夺了魂魄。
见白森从通往后院的树林中跃出来,这几人都吓了一跳。
白森顾不得理会他们,径直奔向沈照宁的静房。
推开静房的门,陈钰雪站在窗边往外张望,那只用于抽签的木箱就摆在她的脚边,看起来她确实是在守着这箱子。
听见响动,回头看到是白森,陈钰雪松了口气,道:“阿白,你来了,你刚才听到后院那边传来的叫声了么?”
白森没有答话,走到陈钰雪面前问道:“昨夜你在祭山典上最后续的那首诗,骆宾王的诗,其中的‘九秋’是什么意思?”
陈钰雪一脸困惑,反问道:“为什么会突然问起那首诗来?”
“你先回答我,‘九秋’是何意?”白森的语气有些急了。
刚才在树上触及沈照宁尸身的那一刻,白森就进入了刑侦系统空间,在法医室里,她快速查验了刚发现的尸体。
通过尸斑和肌肉的松弛程度,白森能够确定沈照宁的死亡时间是在昨晚亥时,换成现代的计时方式就是十月廿五日夜里九点到十一点之间。
白森又在死者颈部发现了勒痕,再通过尸体外观,白森断定死亡原因是勒颈导致的机械性窒息,而勒住其颈部的,正是那条将其吊在金桂树上的粗布。
看起来,沈照宁还真像是上吊自尽。
然而,勒痕在死者的脖颈上环绕了一圈,不是只在脖颈前端,这就足以推翻沈照宁是自己上吊身亡的结论。
在死者颈后发现的勒痕,即可证实是有人用粗布条把沈照宁勒死的。
验尸阶段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发现——沈照宁左手指甲缝里有一些皮肤组织,白森据此推测,沈照宁在被人勒住脖子时曾奋力挣扎,他没受伤的左手抓破了凶手的手臂,凶手的皮肤因此留存在沈照宁的指甲缝隙里。
白森用无菌试管收集起沈照宁指甲缝里的重要证据,进入物证分析室,在检测实验室里提取出DNA信息,她开启计算机,调出从麻纸上的血字里收集到的三组DNA序列,开始运行比对程序。
看着屏幕上跳出的“匹配”二字,白森心里没有一丝接近真相的喜悦,反而更加沉重。
除开引火自焚的赵知海,在鸿清棋院中以杀人书写禁诗的还有两人,看起来,这两人在昨夜成功夺走一条性命。
他们以沈照宁的命写成的诗,就是在祭山典上出现的那首《望月有所思》么?
在物证分析室中还原的现场里,白森独自站定在那棵发现沈照宁尸体的金桂树下,向后院那座编号为“霜降”的寝房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