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梗复发突然,从来都没有人做好与张奶奶道别的准备。
葬礼是曲之云和孙正诚在操持,火化、入土、宴客,一切有条不紊。
短短三天,时间飞逝就像一场梦,但这里确确实实少了一个人,土壤里还掺杂着被雨水冲刷的黄纸。
张洲总是站在石阶堆砌的河岸边,盯着水面发呆。
一年中的好多个傍晚时候,张奶奶会蹲在岸边杀鲈鱼,鱼鳞沿着水波荡漾出去,鱼肚里的血水沉浸在河水里消失不见。
张洲的背影极度的孤独孑然,他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这几天,曲之云和孙正诚轮番来开导他,生怕他会朝小北港里纵身一跃。
温听观察了好多天,她总觉得有几个瞬间,张洲真是这样想的。
“张洲。”
每当察觉到那几个决定性的瞬间的时候,她就这样叫一声。
少年会继续一动不动,在岸边继续站下去。
曲之云和温听一起坐在家门前的砖墙上,盯着岸边那抹深色背影。
“他遗传了我的性格,看起来骄傲张狂,其实把身边的人看得很重。”
“我之前总想着保护他,现在他奶奶走了,我突然觉得人生也挺短暂的,昨天还好好的人,今天忽然就会没了,明明还有好多事没有一起完成……”
曲之云抹了把眼泪,“所以我想着,有些事情他要是想体验,那就让他去试试好了,不过前提是他必须被培养成能经受得住所有考验的样子。”
温听回首,她听明白了曲之云的意思。
张洲不应该拘泥于小北港这寸天地。
“你们会回来吗?”
曲之云握住温听的手,“作为一个女人,我必须告诉你,不要等待任何人。专注自己,把自己变得越来越好才是你这一生的必修课。”
温听眨眼,“那作为张洲的妈妈呢?”
曲之云笑起来,“作为张洲的妈妈,我还是得问你一句,这小子成绩差性格差还没什么钱,你图他什么?”
温听没回答,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想起在小北港的这段日子。
从夏末到现在春深时节,日子过去好像也没有多久,但张洲的确为她做了很多,他的身影占据了回忆中很大一部分。
她没有什么意图,只是简单地渴望能再继续见到他。
曲之云跳下砖墙,“我们晚上搬家,你就别来送了。”
“好好准备高考。”
温听抬眸,目光长久地落在不远处那抹背影上,她捏着衣角轻声说:“好。”
五月,随着老人的离世,小北港2号人去楼空。
温听从来没觉得春日会这么长,长到短短几天时间,她会失去两位亲人。
不过好在还有好消息传来,小北港确定拆迁了,高考结束,温听和奶奶就会住进市里。
他们或许不会再见面了。
高职考倒数第五十天,班级前后悬挂起通红横幅,抬首是励志名言,回首还是励志名言。
冲本班教学楼一片死寂,偶尔走过的学生会新兵被这样的气氛吓到,甚至不敢走进来。
教职工勉强挤出些时间,将誓师大会安排在晚自习举行。
滋滋的话筒漏着音,吸引大批大批的人围堵在走廊上,扒拉着栏杆往楼下天井看。
羊肠小道此刻灯火通明,老师站在橘黄路灯下,挥了两下手中的荧光棒。
魏书桃拉着温听的手走出班级,“你别两眼一睁就是学习,会累坏的,今天给自己放个假嘛!”
魏书桃的账号越来越好,她的父母也松口,放任女儿未来走自媒体方向,高考对于她来说排不上第一重要。
这些日子,魏书桃开始关心起温听的作息。
“你的黑眼圈都深成什么样了,也要适当休息啊。”
温听点了点头,她面上疲惫,下巴抵在栏杆上发呆。
自从张洲离开,南安小分队的群里再也没有消息,魏书桃不知道温听是怎么调节的情绪,只知道她拼了命的学习,光是专业课就整理出了三本笔记。
楼下老师的声音洪亮有力,“距离高职考还有五十天,我们今天聚在一起,请跟我一起高喊,我们将以最饱满的热情、最坚定的信念、最顽强的毅力,迎战高考!”
冲本班教学楼上上下下响起激动人心的怒喊,学业压力倾斜出来,化作猛兽几乎要掀翻楼顶。
“同学们,请大声的告诉我,你们要上什么大学?”
魏书桃推了推温听,“听听,你快喊呀!”
好似被当前的场景带动,温听的心脏砰砰乱跳,她拢起掌心放到嘴边。
在一众此起彼伏的大专学院里,一声不卑不亢的江南大学从四楼传了出去。
紧接着,是无数学生为自己响起的掌声,持续了很久很久。
听着楼下老师们的鼓励,魏书桃忽然拉了下温听的手指。
“怎么了?”
“你看那边。”
一男一女正牵着手,飞快地跑向走廊拐角处。
楼道的地方一片昏暗,他们停下来环顾四周后拥抱在一起,向楼忽然扣住李悦的头,他凑近与她亲吻。
魏书桃呆住,“他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温听摇头。
但这段时间在集训班,李悦谈及向楼的次数明显增加,她总是笑得甜甜蜜蜜,原来是确定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