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洵不知韶容口中说的崔府作乱始末,只眼下情况也容不得他细问。
藏在戏台里的鬼面大大方方的敞开门扉,主动邀请他二人进来,似乎就是想让他们发现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向他们无声控诉无人问津的冤屈。
戏台真正的主人已经形神俱灭,指引他二人前来此地的又会是谁?
江洵陷入了沉思,整座西华村笼罩在一团疑云之下,看似杂乱无章的线索背后,实则有两股力量在暗自交锋。
一个是今夜以歌声引诱的戏台鬼面,另一个仍潜伏在村中,至今没有头绪。
他和韶容误闯了进来,成了两方争相抢夺的棋子,是他们博弈成功的重要一环。
江洵眼中寒光一闪,敢将主意打到他们的头上,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房中再无线索,江洵带着韶容原路返回,回到了戏台下的开阔之处。
韶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面前的红色戏台,那暗淡的红色时刻提醒来往的众人,里面曾经有一位才华横溢的年轻姑娘,不知因何惨死于此,没有人知道真相,却有鬼怪想替她偿还公道。
离开前,韶容突然福至心灵,飞快的从怀中摸出那面李双钧赠她防身的镜子。
不对!都不对!
戏子惨死不假,但灵体附身的菱花镜早就被带出了西华村,村民门户上挂的镜子到底是做什么用?
对着手中这面圆镜,与记忆里的菱花镜一一对比,韶容记得菱花镜镜柄中空的部位是有大量的灰色粉末,而眼下拿着的这面完全没有多余的部位,既然同出于西华村,这差别也太大了。
戏台外的林中传来细微的响动,江洵一抖手,一道探阴符笔直飞出,林中现出一道古怪的黑色身影。
在两人发现这道身影的同时,身影飞速的朝戏台后逃窜,在林中留下一串湿漉漉的水印。
韶容和江洵几乎是立刻追了上去,顺着水印,绕过密林,两人追到了一条溪水边。
弯月当空,溪水上泛起银色光辉,那道黑色身影在岸边静悄悄的伫立,脚边没有阴影。
原来是个鬼魂。
韶容和江洵近前后,才发现面前这鬼是一个女子模样。
女鬼黑亮的长发倾泻在背后,古怪的歪着脖子,脸上的骨头仿佛全部错位一般,嘴歪眼斜,冲着二人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
江洵正要抽符,被韶容拦了一下。
女鬼注意到两人的动作,竟然还敢朝前凑近些,浑然忘记在戏台林中,被江洵一纸符咒逼出身形的事。
韶容心中已有了答案。
“你是李双钧的妻子,静娘,对不对?”韶容轻声问道。
静娘这个名字是她在那盒被打开的唇脂底部,用手指摩挲注意的,除了李双钧的妻子,没有人会在李宅的西厢房梳妆。
女鬼没有出声,眼白上下翻滚,似乎承认了她的身份。
韶容见她虽然变做了鬼,但还保留一丝理智,尚能沟通。
“今日也是你引我二人前来,为了让我们发现戏台的惨案。你是看见什么了吗?最后连累你也——”
在鬼魂面前最忌讳说穿她生前死亡的原因,韶容及时收住,没再说下去。
静娘歪着的脖子费劲的上下搓动,缓缓张大毫无血色的嘴角,口中一片空空,她竟然没有舌头!
合上嘴角,喉中传出一丝熟悉的歌声,难怪分明是戏曲的腔调,却始终听不见唱词,原来是静娘根本没法开口说话。
韶容痛心的望着她错位丑陋的面容,做鬼后还能保持理智,可见她生前该有多善良,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静娘抬起枯瘦的手指,指了指韶容衣袖。
韶容摸了摸,从中摸出那盒唇脂,是她看完后没来得及放回去,一路带在了身上。
静娘眼白颤动,飘上前想要去拿,江洵目露戒备之色,右手不动神色的放在腰间。
韶容将瓷盒放在掌心,鼓励的看着她,冲她露出友好的微笑,等她来拿。
静娘锋利的指尖避开韶容白嫩的手掌,小心翼翼的拿过那瓶瓷盒,狰狞错位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孩童般纯真的笑意。
韶容看见这一幕,鼻尖有些酸涩。
“你既想念,为何不回宅中去拿?李双钧一直记挂你。”
江洵冷眼旁观,犀利的问出,直指要害。
这也是韶容疑惑的地方。
静娘听他问话,原本平静的身形突然巨烈颤抖,身上向外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黑气,眼白被浓的化不开的墨色占据,怨气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