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复杂的,其根源在于立体,又时常会被多面的立场撕扯。
作为桃夭的挚友与静吟宗弟子,林云往本应对友人倾心相待,对宗门绝对忠诚。她此时陷入两难境地,若选择公理,以此刻的认知局限,当真能作出正确判断么?
所以,她犹豫、痛苦、彷徨。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笃信拥有力量便可以有选择的权利,可原来世间抉择远比想象中艰涩。
半晌她才整理好心情,决定先查阅些资料,再做决定。至于那似敌似友的黑衣人,他的话也不能全信,还是要提早做好准备。
事情又多了起来,林云外不禁叹息出声,她梦想中平淡悠闲的生活要何时才能到来。
大概是因她在地上坐得久了,一只最普通的白色蝴蝶翩然落在鼻尖,感受到她的呼吸,又以自身最快的速度逃离。指尖抚过蝴蝶原本停留的地方,原先只有些搔痒,抚摸过连此都没有了。
呆楞住的少女望向天空,从太阳的位置估摸时间,时候不早了。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将沾满晨露的外袍仔细叠好,妥善保管,毕竟这也许会成为一个重要的证据。
托昨夜黑衣人与其同伙的福,这还是林云往回来后第一次进了自己的院子。
推开门,灰尘扑面而来,呛得她喷嚏连连。
此次归家,屋内陈设不像那次她离村寻药那般一尘不染,光洁如新。
她想要从柜中那一套换洗的衣物,经过桌前,却看见上面摆着一副朔风城城里的地图,标注着村里人在城中的各处位置。
这般周全的安排,怎能不令人动容?
她上山后,自己都不知晓是否还会回来,更何况是他人?为了一个极小的可能,还是有人为她留下这份精心准备的地图,只为一个可能。
简单梳洗一番,就启程前往朔风城中。
正巧路过驿馆旧址,这里又重新搭建了一座新的驿馆,并开放了周边街道,商贩终于可以在附近摆摊了,倒是比之前热闹许多了。
看了这景致,林云往方才知道她与桑照是如何暴露的,在那位“萧公子”来后,驿馆周围被禁止进入了,周围的百姓都知晓,仔细想来,那日从药房来蚁观的行径确实可疑。
不过,在“回家”之前,她还有个要紧事——去寄写给好友杨素月的信。
拐进云澜邮局前,她特意将怀中信件又检查一遍。这封给杨素月的信早该寄出,无奈静吟宗既无信使往来,弟子又不得随意下山,就一直拖到现在。在临行前,她还加了些内容,细细讲述在静吟宗这些天的经历,并对自己不能按约时常通信表达歉意。
在周师兄与她说清明假期时,林云往也曾想过去京城看望自己的挚友。
在人文风物课上,将她的念头彻底消除了。韩掌事讲到京城,他不止讲述风土人情,也讲不同城镇中对修士压制阵法的不同,以及不同地区对修士行事的规章制度。
而京城及周边禁止修仙者使用术法,就连御剑也不允许。
细究起路程,这行程显得过于极限。
她向杨素月承诺,待她能借取外出任务,定会选择在人间最好是在京城附近,在任务之余,也能满足二人相见的愿望。
但,这要多久时间就不好说了。林云往现在所能做到的,仅仅是竭力修行。
就先做好力所能及的事吧。
云澜邮局的办事速度很快,林云往不过在墙边倚靠了会儿,就听招待她的少年呼唤她,“客官您看,那只鸽子便带着您写的信,飞往京城。”
二人挤在方方正正的窗前,见信鸽振翅高飞,许是他的声音洪亮,引得店中其他客人也超这边看来,一堆人,目送信鸽消失在天际,它带着店中人的思念与怅惘,飞向远方。
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店员的话不过是夸大的,使人觉得邮寄的东西很快能送到收件人手中。信鸽的下一站站点,乃至下下个站点,都绝非是目的地,要经过漫长的中转、等待。
大抵是因这是有望的等待,所有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不戳破。
村长爷爷的新居离驿馆不过一炷香脚程。林云往站在巷口,却有近乡情怯之感,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她想,今时不同往日,手头上也有些银两,合该为爷爷买些礼物,至于要买什么,早已想好。毕竟普天之下,论了解村长爷爷,林云往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于是,林云往像是逃跑般地转了方向,去找杂货店。
她又一次站在巷口,手上挎着个竹篮和两大包糕点。
油纸包着的枣花糕足有三斤重,用细麻绳仔细系着,麻绳下是红痕,衬托着沉甸甸的分量,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小半扇猪肉,放在大个的竹篮之中,还露出一角。
这竹篮是肉铺老板家编的,见她买的肉多,就送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