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伊轻眯了下眼:“只要交保护费就可以了?”
贺飞洲点头:“可以这么说。”
“不过如果过去不能带这么多人。”
“而且,也不能漏财。”
人太多会被针对,漏财则太过扎眼。
“好。”谢伊当机立断对马厩老板说道:“我们三个加上宋书和沈玉一起去西城,剩下你的人就原地返回。”
马厩老板点头表示没意见。
几人做了决定,即刻就开始动身出发,马厩老板背着宋书,贺飞洲勉为其难的背上‘沈玉’,谢伊带头按路线向前出发。
“对了,谢大人。”走出越岭关后,马厩老板忽然好奇道:“你是怎么知道房水城一日之内就能走到的?”
“而且,你似乎对路线很熟悉。”
贺飞洲听到问话也看向她,不止房水城,他们这一路基本都是在跟着谢伊走,而且她走的路线从来没有出错过。
“我……”谢伊张嘴微顿了下,她沉默片刻后道:“我幼时身体不好,并不能多出门,所以一直很向往外面的世界。”
“我娘在外行商,每次她出远门我都会让她帮我带份地图。”
“看到地图上的地方,就像自己也去过了一样。”
“所以一来二去,就基本上知道了所有的路线该怎么走。”
“……原来是这样。”马厩老板听到她的话,心下愧疚起来,立刻安慰道:“不过现在谢大人身体似乎好了许多?以后地图上的地方,也都可以去看一看。”
“嗯。”谢伊弯了弯唇,视线扫过贺飞洲:“贺大夫医术高明,会给我治好的。”
贺飞洲对上她的目光,眸色轻闪了一瞬,他指尖微微攥紧几分,轻声道:“会的。”
“不过,”谢伊说完,挑了下眉又问贺飞洲:“你对房水城的情况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贺飞洲回道:“房水城的当初做这件事的县官,是我的一个师弟。”
……
房水城城门并不难进,只要教了足够人头和让他们满意的金额,就能顺利进入。
贺飞洲之前带上的人皮面具换到了宋书脸上,那些门口检查的壮汉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直接将一行人放入。
城内这个时间点许多店铺已经即将闭店,谢伊紧赶慢赶,终于在最后一家药铺要关门前踏入店中。
“川生、甘草、归与……”贺飞洲一进门就快速把所需要的药材报出。
一个拿着短刀、靠躺在摇椅里的胡子大汉,用刀背敲了敲身侧的药柜门,不耐烦的说:“唉唉,太快了我听不清。”
“重新说一遍。”
贺飞洲把背上的宗其放下来扶住,缓了缓气道:“川生、甘草……”
“听不懂啊。”大汉再次打断他:“再说一遍。”
这要再看不出来是耍人就是傻子了,贺飞洲冷冷的勾起一侧唇角,他松开宗其,撸起一边袖子:“再说一遍?”
大汉看他的动作,也提着刀从摇椅里起了身。
“哎,老板,”谢伊看到这场面,忙上前一步从袖口拿出一小块碎银:“这个够吗?”
大汉低头看一眼:“这么点糊弄谁呢?!”
谢伊又从口袋里拿出大一点的半锭银子:“这样呢?”
“不够啊。”
谢伊表情为难,继续从袖里掏银子:“老板,我们交了保护费也没多少了,您就行行好。”
大汉接过她的银子:“也就勉勉强强。”
“要什么说吧。”
“川生……”谢伊从刚刚贺飞洲说的两遍里已经记住了所有药材名,她一字一句的重新将其复述一遍。
大汉看起来对药材的放置位置并不熟悉,找每个药材都找了许久。
“真麻烦。”他嘴里抱怨着:“拿了赶快走,我们要关门了。”
贺飞洲看着他手中称量的药材沉声摇头:“这个重量不够,那个太多了……”
“你有完没完了?!滚,不卖了!”
“诶——,怎么回事?”一道声音从店铺后方传来,比声音稍后到的是一位约有六七十岁的瘦弱老头。
他一看桌上凌乱的药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当即就训起来大汉:“让你给我看个店你怎么做事的?”
“起开起开,我来。”
刚刚还一脸凶悍的大汉被老头强行推走也没生气,他站在一侧,抱起刀盯向谢伊几个。
老头很快按照份量给贺飞洲装好了药材,谢伊再次从口袋里掏出银子给他,同时打听起城内的状况:“老伯,你们这儿每个店里都会有……”
她看一眼大汉:“有……护卫吗?”
“护卫?”老头目光也移向大汉:“你说他,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还护卫。”
“不过这的每个店铺确实都有个土匪。”
谢伊眨了下眼:“土、土匪……”
“小姑娘,你来的时候应该在城门看见了。”老头瞧几人的模样就知道是第一次来的外地人,他指着大汉解释道:“他跟他们一样,都是管城的土匪。”
“你们进城要收保护费,进店也同样要。”
谢伊点点头表示理解,她随后又问:“我们初来乍到,路上朋友又受了伤,能问一下老伯这里最近的客栈怎么走吗?”
“客栈啊。”老头瞧大汉一眼,侧头低声道:“就去前面那条街的洪喜客栈,那里收进店费收的低。”
说完他又忽然抬高了声音:“嗯嗯,就去那个来乐客栈,那儿好。”
谢伊弯了弯眼:“好嘞,多谢老伯,那我们就走了。”
她提着大包小包的药材,贺飞洲再次背上宗其,几人出了店门,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店内的老头看人离开,随后也关上了药铺,他嘟嘟囔囔的训身后的大汉:“每次都这样,耽误我做生意。”
大汉眼皮一撇:“你那点药才能买多少钱?”
“是是是,小庙容不了你这个大佛。让你们老大赶快给我换个人。”
“又想换我?先等你死了再说吧。”
两人边说边往后走,显然这种对话已经发生过多次。
谢伊按着药铺老伯的意见去了洪喜客栈,客栈内一进门也是一个蓄胡壮汉,不过他说话要比上一个温和的多,她们交了进店费和住宿费,从楼下上了房间。
贺飞洲一到房间就立刻开始制药,他处理着手边的药草,轻眯了眼道:“看来这里的收费形式又变了。”
马厩老板在旁边也皱眉:“之前只听说要收入城费,没想到……”
对谢伊来说,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还算方便,她坐下抿了口水:“不管如何,只要渡过今晚再出城就好。”
“倒是你。”她抬眼看向贺飞洲:“这种土匪窝里,你收一收往日的脾气。”
一开始在药铺里两人忽然出现争执把她也惊了一下,后来想到第一次见他时发生的事,她也不感觉奇怪了。
贺飞洲似乎就是一个抠门又脾气差的人。只不过跟她在身边这么久,没见他跟其他人发生过什么吵闹,她也就忽略了这件事
“这不是有你吗?”贺飞洲懒洋洋的说。
谢伊:“……”在遇到她之前他这种脾气不会被打死吗?
“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打不过我。”贺飞洲看穿她脸上的想法,抬眉道:“如果他们人多势众,跑掉就可以了。”
谢伊:“……”很合理。
贺飞洲继续说:“况且我方才是有分寸的。”
谢伊跟着他,他不可能平白给她惹祸,那土匪虽然拿着刀,但一举一动的防备姿势显然是并不会武的样子,反而那真正的老板一出现就气息极稳。
这座城,比表面上看起来奇怪的多。
“对了,贺大夫的那位师弟如今在这城里吗?”马厩老板听到他的话,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他口中那位在这儿当县官的师弟。
贺飞洲摇了摇手中调配好的药汁,回道:“他一年前就已经调任去往了别地。”
能想出这种法子的鬼才,朝廷自然会重点关照。
马厩老板轻点下头,闻言也不再多问。
“好了。”
贺飞洲把罐子内的药汁分成两碗倒出:“现在服用,等到明天早上他们两个应该就能醒。”
天色渐深,有楼下的小二上来拍门询问是否要吃晚饭。
谢伊应声点了几样,不久后菜被端上来,贺飞洲小心的验了毒,确认没问题后几人就随意吃了几口。
随后贺飞洲带着宋书、‘沈玉’去往一个房间,马厩老板和谢伊则共住另一间。
月色被乌云笼罩,屋内的烛火也被吹灭。
……
“呼……呼、呼……”
细雨拍打在楼顶不停往前奔跑的男人肩侧,他喘着粗气,小心翼翼的护着怀中瘦小的女人不被雨水打到。
雨滴混杂着一丝猩红掉落在灰色的瓦片上,男人尽管体格壮硕,但速度明显在慢慢减弱。
身后几道如鬼魅般带着兜帽的人影如影随形的追着他,应天咬牙往后看一眼,两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来。
他低头看着怀中秀美的女人,脚步转向,瞬间从楼顶跳下。
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他眼前快速掠过两侧的可藏身的地方,水缸……枯井……棚屋……
眼神不经意往上抬起一瞬,他即刻定住,有了,就在这儿。
身后的鬼影也随他一同跳了下来,在细雨的掩盖中,只能定睛看清一处轮廓,然后又迅速消失。
应天转身跑往右侧的巷子,巷子的通道极窄,他左右借力,不过片刻就从巷内翻墙出去。
身后的兜帽人影跟着他的步伐快速追上,翻到巷子墙上后,底下的追着的人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左右分开两波,继续找。”鬼影中传出道阴冷的声音。
“是。”
两侧的人各自分开离远,藏在墙角的应天等动静消失后重新翻身向上,他明明体格高大,身体却如同鱼一样灵活,一瞬间跃入上方的窗内。
“谁?”
“别动。”
匕首抵在脖颈上,谢伊屏住气静神,抬眼借着月色看眼前带着兜帽的壮硕男人。
男人上半张脸隐在暗处看不清晰,下巴略宽,此刻正紧绷着。
“姑娘,我并非有意冒犯。”
“只是想求你救个人。”
男人的声音粗粝,又夹杂着些许暗哑。
谢伊闻到他身上的浓厚的血腥味,垂眼低声道:“大侠,我并不会医术……”
“不用会医,帮我藏个人即可。”
应天把怀中藏着的女人小心的放到床边:“姑娘只需要帮我藏此人片刻。”
谢伊这才发现他怀中还有个人,只不过女人太过娇小,男人的体格是她两三倍大,藏在怀中竟丝毫看不出。
“你……”
她看着露出一半脸的女人,眉头轻皱了一下,女人的脸色虚弱,苍白呼吸也在变弱,只是藏她?
在这座土匪城里这两人……是发生了什么?
窗外传来声轻微的风声,应天眉间一凌,手边快速在谢伊肩侧点穴,一颗红色药丸也随之被他喂下:“姑娘,不得已之举,你只用藏好她,随后我回来会给你解药。”
见男人留下床边的女人即刻转身要走,谢伊抬眸忽然叫住他:“如果你回不来了呢?”
他身上受的伤可不小。
应天顿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床边的女人:“不会的,我一定会回来。”
窗户被外面的细雨打湿,屋内浸入一丝潮湿的气息,一道人影从窗口闪过,下一刻,窗户又被人原封不动的带上。
外屋睡着的马厩老板似乎并没有被这里的动作惊醒,屋内除了细微的雨滴声又再次安静下来。
被点住的穴道在那兜帽男离开后不久就自动破开,谢伊动了动手,把床边的女人抱到床内侧,女人娇小,体重也很轻,对谢伊来说抱起甚至都轻轻松松。
那颗红色药丸吞下后身体似乎并未发生什么变化,谢伊运转经脉内的气息,同样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没有毒?
谢伊凝了下眉,她今晚睡得并不沉,在窗户被人从外破开的同时就已经醒了过来。
只是方才那兜帽男的速度太过,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已经近了身。
窗外又飘来一道人影,谢伊警惕的看过去,人影停留了片刻就再次消失了。
又过了一会儿,屋外始终除了雨声没再有其他动静,谢伊从床边拿起暗器素戒带上,才再次在床上躺下。
方才那个男人的体格跟她一路过来见到的城内土匪的体格相似,是城里叛逃的土匪?
这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谢伊垂眸沉思,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有些浮起的不安。
突然,一道破窗声再次响起,她按着手上的戒指瞬间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