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他只是少主。
只是个才从轮椅上站起来三年的废物,如何抗衡他们这些早就修炼了十几年的人。
他不再废话,直接攻了过去。
最顶尖的法器和破障级驱魔师的全力一击。
他们不敢小看,手中宝剑脱手而出,再天空之上,将他们团团围住。
应长临死咬着唇,鲜血从他的唇角溢出,他握着剑的手随着对面不断加强灵力的输出,抖得不像样,符咒反噬的痕迹密密麻麻爬满了他两条手臂。
一声雷鸣。
闪电夹杂着雨,越下越大,被水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风一吹就带走不少体温。
他眯着眼睛,额头上青筋暴起,浑身的力量再上一个台阶,颤抖的手再次用力抓住宝剑,呼吸越来越急促。
疼,撕心裂肺的疼,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冥冥之中搅动着他的肺腑。
喉间漫上一股腥味,他咽不下这口血了,只能任由他们顺着从唇角滑落,滴在地上。
光线被一瞬截断,眼神失焦。
他瞎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雨很快就将这血痕冲散。
他脑海中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
撑住,必须撑住。
远处,张佳慧将这里发生的一切收入眼中,她一巴掌打在应川脸上,怒吼道:“那是我儿子,你要逼死他吗?”
风雨打在脸上,将她的声音带到无限远处。
“妈妈。”
应长临动了动那双无神的眼,嗓子哑了,说出口的话也穿不透这雨幕。
他不是个称职的孩子,从小体弱多病,父母都很忙,虽然不能次次都在他床前守着,可十次也总会来一两次。
可…
妈妈,对不起。
他空洞无神的双眼,仿佛再次聚焦,他张嘴,将血喷溅到宝剑的真身上。
溯月剑发出震颤,在暗淡下去的环境之中,亮得夺目,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面前所有与他为敌的宝剑都被击退在地,不少弟子都从空中摔在地面上,晕倒过去。
溯月周身光芒散去,从应长临手中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应长临身子一软。
没力气了。
周遭蓦地刮起更大的风,树木发出的沙沙声将这大雨也盖过去。
一只冰凉的手从身后伸出,揽住他的肩膀,用自己冰凉的胸膛贴在他的脊背上。
“长临,别坚持了。”
柏祟双手环抱住他的肩膀,怀里这具常年温暖的躯体,此刻也冰凉无比,短暂的僵硬后,便彻底倚靠在了自己怀中。
鬼怪没有眼泪,流下的只有血。
啪嗒——
落在应长临手背上,他看不见。
他向后伸手,扶上鬼怪的脸颊,描摹过他的轮廓,像是决心要将这的貌再次刻在自己心底,指引着来世能够再回到他身边。
应长临靠在他怀里,呼吸越来越微弱,他的五感都在退去,可却任然察觉到了,柏祟的灵体正在消散。
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声音却异常微小,“傻得要死,为了我落入这种险境,值得吗?”
柏祟不语,将他打横抱起,向森林深处而去,他无所畏惧,灵体正在消散,他对靠近的人不再留手。
人挡杀人,佛挡弑佛。
沈玄天眯着眼睛,招了招手,这鬼怪已是强弩之末,他不能看着这些弟子去送命。
柏祟看着他们不断后退,这挣不脱身的包围圈,竟然让出了一条路,
生命尽头,他不想在和这些人多做纠缠。
一路向前,直到这无尽崖的尽头。
这里没有雨,天空之中的乌云也只有一片。
他将已经使不上力气的人安置在崖边树下。
他将鬼气留在自身,只将最纯粹,未经过污染的灵力,一丝一缕灌入应长临的身躯,滋养着他早已干涸的经脉。
可耗尽灵力的筋脉,承受不起。
疼得应长临额头上冷汗直冒。
身体的疼痛挡不住心里的恐惧,他看不见,伸出手在空中探着,柏祟主动握住他冰凉的手。
应长临压抑着颤抖的手,“你在做什么,我不要,我不要你的力量,你还能走,就走。”
柏祟将额头与他相抵,“长临,你累了,睡一觉,好吗?”
他掌心贴在自己胸膛前,生取鬼核。
鬼怪无知无觉,他为眼前这人长出血肉,如今又要生挖了去。
鬼核没入应长临体内,他觉察到身体里涌入一股充盈的力量,他伸手摸上柏祟的脸颊。
柏祟不忍心见他这样狼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人脸上就挂着浅浅的微笑,后来也总是笑着,哪里哭过?
他们之间早就是殊途。
只是自己一直看不清罢了。
他掌中握着的,平日里温热的手,竟然在此刻让鬼怪都觉得冰凉得可怕。
应长临靠在树上,抓着他的手微微用劲,问:“你有这力气,逃不好吗?”
逃?
逃去哪里?
天涯海角,无处为家。
柏祟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泪,俯身在他唇上轻吻,“不好。”
空气中灵力涌动。
那些人追过来了。
他在两人身侧筑一道屏障,紫金环在屏障筑起之前便冲了过来,落在地上,抖得厉害,不断发出嗡鸣声。
紫金环跟着他的这几个月,一直储存着他无法吸收的鬼气,此刻失去了和主人的连接,竟然全部释放了出来。
黑色阻隔了所有人的视线。
那些人一时半刻也破不开这结局。
掌中的触感越来越不真实。
应长临咬紧嘴唇,“你不走,会死的。”
黑沉如墨的鬼气,只能阻隔人探寻过来的视线,无法阻止鬼怪的视线探寻而出。
他的目光掠过周围来围剿自己的所有人,每一张脸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尤其是站在正中的沈玄天。
他收回视线,“我知道。”
如果注定要殒命,那我只想死在你身边。
柏祟靠在他身边。
周身的鬼气一寸一寸暴涨。
结界外握着探测器的驱魔师,看着完全爆表的鬼气侵染指数,心高高悬着,准备抵抗鬼王濒死前的反扑。
应长临也觉察到了。
他问:“你在做什么。”
柏祟将唇贴在他耳侧,柔声说:
“我好冷,你可以抱我吗?”
他所贪恋的——
一直以来,都只是这个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