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良隽的说法,不是他自己溜出去,而是那个沃水男人来请他,甚至表示是硼砂让他熟悉一下环境。良隽当然深信不疑,毕竟硼砂他们都来打了几个转了,良隽却只是观望,那要是他也给分配了职能,到底不能啥也不会啥也不做。
于是他坐着沃水男人的车,来到了实验体的厂房。
按照地点的描绘,厂房就是硼砂和硕涵之前去过的那个。但是凭借良隽的说法,那却是截然相反的环境。
他看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他同样是从铁艺栅栏里进入,也同样看到了几个巨型的工厂,他甚至还见着了工厂后方的宿舍,但有别于硼砂他们几个,沃水男人却从厂房的一个地窖进去,让良隽坐上了一辆像是沟通巡岗区和渣市的矿场车。
那个矿道黑魆魆的,可是当他们坐进车里再戴上全盔,眼前所有的景色全部改变。
良隽看到五彩缤纷的墙面和闪烁着光斑的轨道,他们像行驶在一条平坦的河流,急速地向前蹿去。
而后,他看到了一个圆球,那圆球涂满了色彩,就像是用调色盘混在一起一样。随着车辆朝圆球靠近,色彩变出了模型,模型贴上了材质,材质逐渐细腻,于是他看到了一个一个的城邦,一片一片的树林,一条一条的河流,山脉,平原,再看清了一支一支像刻痕的交通的轨道,以及一座一座形状各异的火柴盒。
那些火柴盒是各式各样的房屋,有的高耸,有的低矮,有的点缀着奇怪的图案,有的设计着精巧的屋檐。但不管是什么性格,它们干净,整洁,漂亮。
他看到了来往在楼宇之间的人,他们或进出用玻璃打造的透亮的办公楼,或从斑斓低矮的屋里点燃炊烟,或在绿油油的公园里或站或坐,掩映在绿树之下与花卉之间。
“这是我们的理想。”沃水男人的声音把良隽的注意力拉回了矿场车里。
良隽看向身旁同样戴着全盔的人,他的全盔映射着富饶又繁华的一切,以至于他说的话有了梦幻的色彩。
“你是战后旧世界的力量,我们想让您和我们一起打造理想的世界。”男人的台词是那么虚无缥缈,可不知为什么,在良隽听来却是真实又响亮的号角。
“他的话,你相信?”硼砂听罢,只有这句评论。
良隽说当然,为什么不信,您不知道那场景有多逼真,我还问了好多的问题,哎呀,我一时半会和您说不清,但、但实际上他们对战后各个政权都有过布设和规划。就拿铲沟的事来说,要是之前他们就与渣市沟通过,就不会让执政官为所欲为,也就不可能有战争。
硼砂不为所动。
良隽又说,他说沃水人和我们一样讨厌战争,可是各个政权割据造就了资源争夺的摩擦,按照他们的说法,要是他们能一个一个沟通过去,不说所有的战争都能消除,但至少像债奴贩子和债奴这类人就不会受苦。
硼砂苦笑,要是们把债奴当人看,又怎么会不许阿欢进来。所以这句话说到底,就是沃水扮演债奴贩子,然后一个一个政权征服,只是他们比肥膏们会打口号。
但听着良隽侃侃而谈,硼砂插不上话。
良隽比他适应和接纳沃水,这本该是好事,这或许就是为什么沃水人愿意带良隽坐矿车,却没带硼砂和硕涵了解这些的理由。
良隽是新的力量,对比起来,硼砂等人就是旧的余毒。沃水人精明,他们压根不会花费精力说动硼砂、硕涵,只会好好地安置他们。但可以通过这群旧派系,带来新的萌芽,而当新的萌芽在沃水扎根与成长,那想法就会彻底不一样了。
看来分裂不仅仅在渣市进行,还在硼砂的身旁。
看着良隽兴致勃勃备受鼓舞的样子,硼砂是什么感觉,说不出,很复杂。就像一直生活在渣市的人们了解浊岗的曾经,不愿意为执政官派系规训而驻扎渣市,可到了硼砂这一代在苦沟长大,在巡岗区受训,就会把为执政官征战从而求个一官半职当做目标。
良隽是会改变的,而不仅是良隽,硼砂甚至看得到之后的良隽因为完全接纳沃水的理念,也会一步一步把他麾下的人规训。
从而,彻彻底底抛却他们曾是浊岗人的往昔。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沃水要插手苦沟,作为唯一接受债奴的地方,那群债奴本来就没有对浊岗的认可感,那要规训他们,可比规训平民方便多了。
而同时插手渣市,不外乎还想从最坚固却又最混乱的接壤处入手,哪里有真正的浊岗人,有来源于世界各地的派系,那只要动了一块砖,再动一块砖,再动一块砖,那不管是执政官还是巡岗员,全都不在话下了。
沃水人仍然是侵略者,和执政官们没有区别,只是采用不同的战术,而达到同等战略企图。
硼砂不需要再接茬了。
“哥,之后……之后您不用再受制于那群肥膏了,沃水一定会放权给我们,我们可以放开去干的事可太多——”
“不了,”硼砂摆摆手,哑笑起来,“我没有那么多理想,我就只想着等阿欢来了,他和朗浔开个食料铺就行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