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猛然发生了变化。
室内场景一下消失,视野敞亮无比。
温暖日光此刻化作了尖锐利刃,从四面八方刺向她的眼睛。
感受到疼痛的同时,真理闭上了开始分泌生理性泪水的双眼。
她唯一能做出的反应便是做出保护自己的动作。
就在这么行动的时候,一时不察,右脚踩入了身后参差不齐的小坑。
一瞬间天地倒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狼狈不堪地紧握着箱子摔到在地面,身上那件浅色风衣被污水给彻底染成深色,手也沾上了好些稀疏的泥巴。
唯一没怎么变化的,是她手上那只旧皮箱。
箱子本身便接近黑色倒也看不出来什么。
但这一刻,真理看到它就开始冒火。
——要不是保护这个东西,自己也不会变成个脏兮兮的大泥人。
说起来,怎么把一个破箱子那么当宝贝来着?
……记不太清了。
虽然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缘由,但唯一有印象的是,这是导师埃尔梅罗二世给她分配的任务。
据说完成了能多给点学分。
现在看来这学分还不如不要。
上一秒刚从导师手里接过这个东西,下一秒她就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
——要是不接手,搞不好自己已经舒舒服服地在家里看书了。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她到底在哪?
一下从伦敦的时钟塔移动到了大农村?
……不,不对。等一下。
真理停下了纷杂翩飞的想法。
耳边熙熙攘攘的人声不是自己熟悉的语言。
她熟知不列颠土地上几乎所有类型的方言,在大脑中检索好一阵,也没能找到能和这里的人们所述语言一致的内容。
可以肯定的是,不在英国。
她从地上爬起来,用还算干净的手背擦了擦溅在脸颊上的泥水。
保持着这样的状态,真理抬起头,猝不及防与面前人撞上视线。
来人低着脑袋无声注视着她,唯一完好的那只眼睛看着没什么光亮。
他坐在轮椅上,看她的眼神里出现了明显的嫌弃。
......等等。嫌弃?
“———。”
眼前的男人用低沉的声音简短说了些什么。
听不懂,但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话。
“说的什么鬼?”她小声嘟囔一句,随后费劲地用手支撑身体从地面站了起来。
这下,原本低着头注视她的男性变成了仰头看她。
他皱起眉来,眉间阴影也变得更加深重。
对于这样微妙的变化真理没有过多在意。此时此刻,她的注意力在其他的地方。
秉持着作为时钟塔魔术师的基本素养,她好整以暇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与草屑,这才试探性地礼貌询问对方。
“会英语吗,先生?”
男人没说话,盯着她不发一言。
“好吧,看来不会。法语如何?”
真理切换了另外一种语言。
“也不是?意大利语?西班牙语?德语?……看你的长相,也有点像亚洲人——中文?日语?韩语?”
真理把每一种可能的语言都说了一遍。
然后她就发现对方看着自己的目光变化了。
如果说刚才只是在嫌弃自己这幅惨状,那现在对方就像是在看什么智力发育障碍患者。
意识到这点的她果断闭上了嘴。
交流陷入停滞。
不再报希望于对方,真理面无表情地从湿透的口袋里拿出手机。
屏幕亮着,一切功能正常。
但是没信号。
……很好。
这下她来的是片连无线电可能都没有的荒地。
真理把目光从男人身上移开,四下观察着周围的状况。
——这里就像是未被文明开化过一样,现代科技水平极其低下,目光所及之处,低矮帐篷层层叠叠。
从身旁走过的那些人穿着好些自己没见过的民族服饰,有的就套了几件粗布衣。
像是对她的打扮感到好奇或意外,这些人也在屡屡将目光投向她。
这些目光里有善意单纯的,也有不怀好意的,甚至还有些无来由的仇视。
成分复杂,一言难尽。
对于这样的现状,真理脑袋里只出现三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