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回去的方法,眼下对这个陌生的环境也并不了解,权衡再三,真理还是选择了留下。
正如她那日向贾碧提出的建议,她成为了他们队伍中临时的一员。
这片为难民们搭建的小小聚居地,秩序混乱,各式各样的资源短缺,尚有不少事务还需要处理。
这段时间,白天她跟着重建小队四处行动,到晚上她便会在帐篷里寻一处角落,安安静静地读书。
最开始真理还只能跟着贾碧依葫芦画瓢,等到过一段时间,当她更为熟悉他们所使用的语言和文化之后,也慢慢地能举一反三,将事情完美处理。
频繁走动了一阵,她也从贾碧以及难民们的只言片语里拼凑了这片土地演变至此的原因。
这个世界曾有过名为“巨人”的物种。那些“巨人”制造的灾难踏平了大半个世界,创造了末日。如今灾祸的源头已然被“英雄”解决,可它们创造出的恐惧与混乱却仍旧残留在这片大地上。
贾碧他们一行人便是来帮助因战争和末日而流离失所的人们重建新的家园。
并非任何人的指示,全凭自愿。
而关于巨人为何会出现,又或者在末日之前又发生了什么,真理不得而知。贾碧他们也不曾向她透露半分。
这一部分内容,她只能求助于书籍。
两周时间过去,利威尔给她的那本书很快便被阅读完毕,没有一处生僻字可循了。
再然后,真理借来了更多的书籍。
利威尔所收藏的那些书本种类复杂,有些书扉页的署名甚至并非他本人。
从诗歌散文到科学研究,从社会观察到历史记录,这些书本大多围绕着一个叫“帕拉迪岛”的地方展开,也有不少内容提及“马莱”或是其他的地区。根据这些零碎的信息,真理慢慢测画出了那些现已得知的大陆地图。
可以得知的是,这是与她自己的世界截然不同的另一个时空。
“帕拉迪岛”现在还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一处,而“马莱”还有部分国家已经几近灭亡了。
毫无疑问,这片大陆曾经历过一场恶战。但再追究细节,真理也无法推测出其他。
国家之间的大型战争、张扬存在过的巨人种族、以及传言中有关巨人的“诅咒”......无数疑问盘踞在她的脑海,令她茶不思饭不想。可翻遍了所有书籍,真理也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而在纠结过后,连日繁忙起来的琐碎事务令她暂时搁置了这些接近于钻牛角尖一般的思考。
——对于真理本人而言,短时间内学习一门知识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可这份“平常”却令一路以来共事的旁观者们惊为天人。
“你的大脑究竟是用什么做的,扒开来难道是一堆精密的仪器吗?不对、你真的是人吗?”
发现真理仅花费数月不到的时间便能与人无障碍交流、甚至能基于语境判断对方的态度后,贾碧如此吐槽。
彼时真理正试图用一只沾了墨的羽毛笔替这里的居民写信,她回忆着在书本上看到的内容,模仿那些印刷好的字体洋洋洒洒写了两三页纸传递思念的家书。
“我是人类,贾碧。”写完最后一句话,真理下意识反驳,“我们大脑的构造除了细微之处略有不同,都是一样的。没有谁的脑子由钢铁或金属组成。”
个别魔术师会用这些物质对自己进行身体改造也说不定。她想。
但她可不喜欢把身体变成一堆冰冷还容易生锈的破铜烂铁,就性价比来说,耗时耗力耗钱。
贾碧:“得了吧,我可做不到这么短时间就能学会那么多东西......你现在写的语言,我就不明白。”
话语一出,法尔科也好奇地凑上来:“的确,好像不是我们常用的文字。这是......”
“营地边界,门口有挂风铃的那一家人,他们是来自南方的少数民族。我们先前去那边调解过几次矛盾,他们与其他难民就占地的事闹了些不愉快,差点打起来,后来不是想办法解决了吗。”
她这么一说,面前的两人瞬间回想了起来。
贾碧瞪大了眼睛:“你就是在那个时候学的?”
“嗯,毕竟他们也愿意交流。一来二去学了一点新的语言和风俗文化。”真理平静地点点头,“他们的观念和禁忌与这边不一样。”
法尔科:“......说起来,真理小姐好像知道很多我们都不知道的东西。难道都是这样实践来的?”
“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从书里学的。”真理说,“这得感谢利威尔先生。他愿意把那些书借给我阅读。”
话音刚落,她注意到面前的二人下意识交换了一下眼神。
贾碧的表情极为不可置信:“那个利威尔居然愿意把书借给别人?他可是相当不喜欢别人碰自己东西的人!”
法尔科:“上一次我们收拾行李的时候,贾碧随手动了一本,他的表情看着好像要吃人......”
真理:“......有那么恐怖吗?”
看着少年们的反应,她忍不住又再度回想了片刻。
“虽然他看着表情好像不开心,但该借的书也一样不落地借了,没有生气。”真理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们没有问。还有,利威尔先生对书的爱护程度很高,如果你表露出同样爱护书本的态度,不会弄脏弄乱它们,应该也能顺利地借到。”
贾碧:“是利威尔和你说的吗?”
真理摇摇头:“不。只是我在观察之后的推测。”
——事实上,她并不会直接感受到对方的情绪,也不了解这其中的变化逻辑。可她却基于过去的经历,能够做到根据观察到的细节来对交流的对象进行推演。
对于她而言,这更像是一套严格按照程序执行的思考行为,方便她与他人更为顺利的接触。
在她如此叙述后的下一秒,二人沉默了。很快,真理便感觉到眼前两名少年的目光变得越发炽灼。
法尔科啧啧称奇:“......真理小姐,你真的是‘天才’啊。”
贾碧眨眨眼:“所以我越来越好奇,你究竟来自哪里,之前是在做什么了。”
没有应下贾碧的话语,真理只是笑了笑,反手拿起那封写好的信在女孩面前晃了晃:“问问题是要支付代价的,回答了你们那么多问题,总得先帮我个忙吧?”
贾碧立马意会,兴致勃勃地伸手接过:“我去帮你送,回来一定要和我说!”
她转身便铆足了劲往帐篷外跑,却在往外冲时差点儿撞上走进来的人。
来的人正是欧良·果彭,只不过这次他身后还跟着一名金发的青年。
“好久不见。法尔科。”他说着,看向法尔科,“利威尔在吗?”
“我去喊他。”
说完,男孩便也离开了大厅,只留下真理一人。
而那个金发的青年此刻也注意到了她。
在接触到她的视线时,他微微弯起碧绿的眼睛,主动伸出手,态度不卑不亢:“下午好。听欧良·果彭提到过你。我是阿尔敏。阿尔敏·阿诺德。”
他刻意放缓了语气,一字一句像是在教幼儿牙牙学语那般,生怕她听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