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扇知道金佩找不到金喜，肯定会找自己问话，便带着小红躲在西厢院纳凉，没成想被金佩手下的小丫头小凤找到了地方，小凤堵着金扇不肯让她走。

“三小姐，大小姐都发话了，说早上一定见您，不然要打我板子的，您可怜可怜小凤，就跟我走吧。”

金扇一边应付着小凤，一边使眼色让小红去拦住小凤，好让自己脱身。

没想到小凤一直死抱着不撒手，她的嗓门大，哭起来还格外卖力，金扇挣脱不得，又怕闹起来引起外人的注意，她叹气道，“算了，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走就走。”

金扇走进去的时候，金佩正和翠文说着话，金扇不情不愿说道，“大姐下午好。”

金佩打量金扇两眼说道，“我看我也不用打听了，问你指定是最清楚的，我且问你，二妹去哪了？”

金扇说，“许是出去买什么东西去了，大姐想见她，我去找人把她叫回来。”

金佩笑着对翠文说，“你看，我就说她会跟我打马虎眼。”突然她厉声道，“你给我跪下。”

金扇撇撇嘴，跪了下来。

金佩坐定喝了口茶说道，“你们的事呢我都听说了，你们自己不做人，也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好一个金家二小姐，好一个金家三小姐，干的原来尽是男盗女娼、寡义廉耻的事情。”

金扇说，“三妹不明白哪里惹到大姐了。”

“你被休回家，还敢这样张狂。”

“我怎么张狂了，这里就属大姐最张狂了。”

翠文连忙拉住金扇，金扇嚷道，“怎么了，他们不都这样说吗？”

金佩眯着眼，“说我什么，你倒是说说看。”

金扇晃着脑袋，“说你嫁了个当官的，就摆起阔来，就瞧不起自家姐妹来了。”

“我怎么瞧不起你了？”

“你瞧得起我，那你让我跪着，你又不是我父母，也不是我祖宗，你凭什么让我跪着说话。”

金佩抬眼看她，甩手就把一杯茶重重敲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响，“不服你就站起来。”

金扇刚想起来，翠文使劲摁住她，金扇气鼓鼓说，“算了，我还是继续跪着吧。”

金佩瞧着她的样子，轻轻笑了一下，只是还没来得及被人看到，就又换回了古板样子。

翠文劝道，“大小姐息怒，三小姐回来其实也并无坏处，一则她那夫家的确是对她太坏，二则夫人在老爷走后也是终日难过，有了三小姐作伴，这才好过不少。”

金扇嘟囔道，“这个家只有翠文记得我的好。”

金佩骂道，“你要是有个主子样子，我也记你的好，可你现在被人休了回家，还不反省你自己，还是这样不知礼数，不懂是非。我说三妹啊，你什么时候能长大一点啊。”

金扇哭道，“天天念被休被休，娘念你也念那些下人也念，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他自己命短，关我什么事啊，我连家都不能回了吗？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呀，这是干嘛呀，这一天天的。”

金佩说，“现在知道哭了，我当初劝你，好生安分待着，不要生事端，你听了吗？”

金喜说道，“是他们欺负我啊大姐，梁生还在的时候他们还当我是个主子，梁生走了他们，他们拿我当丫鬟使唤，吃的是坏的，穿的也是坏的，我不听他们话，还要把我关进柴房里。”

金佩说，“让你睡柴房怎么了，他们敢要你命吗？他们就是吓吓你而已，他们敢要金家的人命吗？那刘家离金家不过三日车程罢了，你找个人通知金家去，金家能不给你撑腰吗？现在倒好，你自己跑了回来，他刘家后头就放风声说你是犯了错被赶了回去，你不去跟刘家争上一争，只在家里做缩头乌龟，金家怎么会有你这样没骨气的人？”

金扇抽咽着哭起来，金佩说到，“爹灵堂前不见你掉泪，你为你自己倒是伤心至极。三妹，你可真是大大的有良心啊。”

金扇反驳道，“我为爹爹哭的时候，你又没看见，等你回来等那么久，眼泪都流干了，现在自然哭不出来了。”

金佩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暂且不管你的那些事，我现在且问你，我早上正要找二妹问话，她屋里的小梅说一早便没看到，孩子也跟着一起不见了。你们整天形影不离，这人跑了，你肯定是知道的，你老实交待，二妹到底跑哪去了！”

金扇说，“姐姐胆子那么小，看见你这样凶，自然被吓跑了。反正你又不喜欢她，她不在不正好吗。”

金佩问翠文，“翠文，我凶吗？”

翠文答道，“做姐姐的管教妹妹，被管教的难免不理解，这也是做姐姐的难处，什么凶不凶的，那都是一片诚心呐。”

金扇嘟嘴道，“明明就是凶。”

金佩说，“谁说不是呢，我这两个妹妹，一个是小混蛋，一个是小娼妇，这世上还有比我这更难当的姐姐吗？”

金扇瞪眼道，“大姐，我是小混蛋我承认，但我不准你这么说二姐。”

金佩说，“丑事都做出来了，现在嫌难听啊？她别是跑回去找那个奸夫了吧？”

金扇答道，“没有，绝对不可能。”

金佩骂道，“她要真这样不要脸，我打断她的腿。”

小凤这时候突然从外面跑进来，她喊着，“大小姐，找到二小姐和小少爷了。”

“什么！怎么这么快就被找到了。”金扇赶紧起身，她腿跪麻了，猛地一下起来身体失衡往前扑去，刚好扑到往前走的金佩身上，翠文见状赶紧搀扶住，金佩表情嫌恶的伸出手挽住金扇的一只胳膊，两人合力一起把金扇架了起来。金喜和一众仆从正从门口进来，金喜头发凌乱，身上背着个布包，怀里抱着个娃娃。金喜不好意思道，“见过大姐。”

金佩走上前，接过孩子让翠文先抱着，然后扇了金喜一巴掌，金喜被扇到地上，金扇心疼的抱住金喜，愤怒的喊道，“大姐，你怎么可以打人你。”

金喜红了眼眶，推开金扇跪着说道，“大姐打得好，是我不对，只要大姐打高兴了，我也就放心了。只是求求大姐，打我就好，千万不要对着我的孩子撒气。”

金扇听了就去翠文手里抢过孩子，她和金佩对峙道，“有我在，你休想伤害孩子。你要是想赶她们走，我就一起走。”

一群人突然从门外走进来，只见金夫人被簇拥在中间，金夫人身形瘦小，近日她沉迷于吸大烟，脸颊更是凹陷下去，眼睛下面挂着大大的眼圈，虽是浓重的脂粉此刻却也遮不住她脸上的疲惫，她走路的样子虽然还有几分敏捷，但眼看背是佝偻得更厉害了，她刻意挺直着身体，宽大的衣服将她小小的身体笼罩着，她脸上挂着笑容，眼里颇有些从容的神色，她明白这是到她来主持大局的时候，可是刚踏进门口，她就感觉想打哈欠，她忍不住把手举了起来，头仰到一半，余光中突然看到面前十几双眼睛看着自己，她连忙闭上嘴巴，举起的手却来不及收回去，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她心想，坏了，好想吸大烟啊。

金扇怀里的孩子突然闹了起来，金夫人伸出枯瘦的手指头戳了戳孩子湿哒哒的脸，“哎呦，我的乖孙儿，外婆来看你啦！”

孩子停了半晌，瞪大了眼睛，眼底噙着斗大的泪珠，小嘴一皱，眼看就要再哭起来。

“不哭不哭，外婆抱啊”，眼看孩子哭得越来越激动，金夫人对众人无奈笑笑，“瞧着孩子，哭得多有劲，将来肯定是顶壮实的小伙子。”

翠文连忙上前劝道，“夫人，小少爷肯定是饿了，先让奶妈抱下去吧”

“好生伺候着，让我的乖孙儿吃饱饱的。”

孩子被抱走后，金夫人拉起金喜的手，摸摸她的脸，“哟，这是被谁打了，泪汪汪的，受委屈啦？”

金喜摇摇头，几颗泪珠却滚了下来，金夫人笑道，“这一对母子各哭各的，岂不寂寞，不如把孩子抱回来，一起哭，看谁哭得多，看谁哭得响，谁哭赢了，我这里有赏。”

翠文笑道，“那可不得了，那定是我赢了，老夫人先把赏钱给我吧，我呀马上哭给你看，保准又大声又响亮。”

金扇撅着嘴，“娘，您这不是耍人玩嘛”

金夫人笑道，“你难不成也想争这个赏钱，大家伙谁还想要，都别害臊，一个个哭，不着急，都有份。”

众人都笑起来，翠文笑道，“那我可不掺和了，谁不知道三小姐哭起来是只打雷不下雨，我怕我这泪都流干了，三小姐泪都还没掉下一滴呢。”

众人大笑起来，金扇气得跺脚，“瞎说八道，我哪里这样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