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够体会到伏黑甚尔的心情。
盘星教是百穗呕心沥血的作品,是她投入了巨大精力的“孩子”。这个孩子在自己手中前面的那段时间就像是被糟蹋了一样,而且现在百穗不但失去了盘星教,还受了伤,要在这里帮他做这些琐事……
百穗抬起头,轻轻碰他一下使他回过神。
“怎么了?你在担心什么事情?”
夏油杰有些犹豫:“我……我在想,是不是应该把盘星教还给你,因为你做得更好,而且这本来就是你的……”
他在说什么鬼话?!
百穗听不清,一开始以为是她看错了他的口型,后来发现没有,就睁大了眼睛,带着一点恐慌地摇摇头。
“别开玩笑了,我照顾不好盘星教的。而且我总有一天……”百穗及时止住话头。
“总之,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他们也认可你了,那么盘星教就是你的,你是当之无愧的教主。”百穗拍拍他。
夏油杰没说话。
百穗看出他在犹豫什么。
“你不要想着是你趁虚而入了什么的。从一开始盘星教对我来说就是个令我困扰的存在,这一点到现在也没变。我一开始甚至觉得是我连累了你。但是你做得很好,真的,在我之后成为教主的是你,这一点令我感到庆幸。”她还是笑着。
为什么白川百穗能够在如此冷漠的同时又如此温柔呢?为什么她能够让他时而恨她,时而又怜惜她呢?夏油杰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手揪住了,不断地揉搓着。
他想明白了一个问题,却有了更多问题。他知道了一个秘密,却想要知道更多秘密。
“……你是慈悲的吗?”他低垂着眼,没有看她,突然问道。
这又是什么怪话?!
百穗直接愣住了。果然听不见别人在说什么是件很麻烦的事啊。她现在完全弄不懂夏油杰在说什么。
这个世界上能担当“慈悲”这个词的人少之又少,她认为自己完全不是那种人。
毕竟她是那么自私又可怜。
“当然不。”她反应了一会儿,还是回答了他。“而且你这句话好恶心。你最近读了什么怪书吗?有些书是不能乱读乱信的,特别是打着研究佛教的那些邪教书籍尤其要注意……你知道的吧?”
“……”夏油杰露出一个无奈的、干涩的笑。
是啊,是他错了,她不是。
他还是没有找到自己在找的东西。
“我先走了。”他没有回答百穗的问题,起身离开了。
百穗叹了口气,于是继续看文件。
又在京都待了一个周,百穗才把自己认为需要进行交接的工作都完成或者嘱咐给夏油杰了。
其实如果晚上通宵的话,原本再待三整天就行了,但是夏油杰觉得自己的魂都要被吸走了。
在受了伤的情况下还连续通宵,他走出去撞了孔时雨一下,都没有实感了。他认为百穗受的伤更重,肯定精神状态也不会好到哪去,那天晚上就把她手上的工作都停了。
“诶——我想早点结束早点回东京的。”
“晚一点也没关系。”五条悟把她手里的文件放到一边。
“真令人感到欣慰。”同样快要熬成鬼的孔时雨站在门口吞云吐雾。
“孔先生,不过不到一年,您的业务能力就退步了。”百穗开玩笑地说。
“我再跟着你干一年我就入土了。”孔时雨笑着离开了。
所有工作做完,他们也应该回东京了。临走之前,百穗去见了一下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这几天一直留在盘星教,所以百穗一找就找到他了。
“甚尔。”百穗在门口探头,白着一张脸看他。黑色的头发垂落在肩上,遮住了她的侧脸,让她看起来更加消瘦,气色也更不好了。
伏黑甚尔原本倚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她的脸色那么不好,先皱了皱眉,随后去给她把门拉开,等她进来又合上。
他们两个并排坐在沙发上。
“今天我的工作就全部做完了。我们打算明天早上回东京。”
“……嗯。”甚尔用腿夹住干果罐,用一只手扭开盖子,抓出一捧榛子放在桌子上,然后用腿把垃圾桶拖到脚边。虽然只有一只手,但是他的手一按,果壳就碎了,他从里面把果仁一一挑出来。
“你的伤好了吗?”她的双手在大腿上按了一下,望着他。
从灵魂上来看是好的差不多了。
“能听见你在说什么就是没事。”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把一个小盒子递给他。
“甚尔,谢谢你。”
“谢我什么?”伏黑甚尔晃了晃小盒就把它放在桌子上,没有拆开。
“你没有用出全力,对吗?你没有用天逆鉾,而且你也没有杀意。”
伏黑甚尔想杀人时是什么状态,没有人比百穗更明白了。
“……不是,那把咒具我当时没带。”伏黑甚尔为了保护她那可怜的自尊心,选择撒个小谎。
“啊……”百穗抬起头。“是这样啊?”虽然有丑宝在,带上也不会重,但伏黑甚尔确实是个随心所欲的人,所以百穗并不怀疑。
“嗯。”他点点头。
“那也谢谢你。而且,虽然也有可能是我的揣测,上次你是为了我才去找夏油杰的,这次也是为了我才上场挑战他的,对吗?”百穗看着他。
“是。”他看着电视。
“所以我要谢谢你。”百穗笑起来。
“……”伏黑甚尔没说话。
“还有一件事……在盘星教的时候,甚尔一直跟在我的身边,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都帮了我很多。现在我不在盘星教了,甚尔对未来的生活有什么打算呢?”
伏黑甚尔的眼神盯着电视屏幕,眉头微微皱起来。
百穗的目光也跟着看向电视。
是拳击直播呢。
甚尔又赌博了。
百穗回过头来。“甚尔,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听到了。大概和以前一样吧。”他的表情不太愉悦,一看就知道是又赌输了。
“我没有要置喙别人的生活的意思,只不过,我想说……可不可以……”百穗有些犹豫。
“吃吗?”甚尔把剥好的一把榛子仁递给她。
“啊,谢了。”百穗接过来。
“我是想说……可不可以尝试一下和以前不那么一样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