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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父不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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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辰吃得很香,不知道是因为味道真的好,还是因为菜是父子俩一起做的缘故。

陈肃吃得也多。他难得喝了点酒,脸色带了点红润。

“晚上沙子也吐得差不多了,就做个葱烧蛏子、蒜蓉花甲,还有红烧鲈鱼,啊,今天买的那条鲈鱼真的新鲜,你以后买鱼啊,记得要买鱼眼睛很亮的那种,鱼鳃也要鲜红,这种就是刚捕捞上来的。”

他们这顿午饭吃得很晚,收拾碗筷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了。父子两人一起把碗筷收进洗碗机,陈辰撒娇似地抱怨自己吃太撑了,陈肃闻弦歌而知雅意,从善如流:“那咱们待会出去走走,你是想去步行街,还是山海步道?”

陈辰一下子没敢搭话:有点太幸福了,幸福得像是不真实的梦。

他低头洗手,细腻丰富的泡沫顺着水流走,雾气在眼前氤氲,模糊了视线。他害怕抬起头的那一瞬,世界就会像肥皂泡一样破碎。于是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努力控制语调的平稳。

陈肃没察觉他的迟疑,自顾自规划着接下来的行程:“那就去山海步道吧,人少一点,你以前小时候不是老嚷着说要在山上野餐吗?”

陈辰点点头,轻声道:“好啊。”

山海步道就在城南沿岸,一路盘旋而上,半路能听见风穿树林的声音。走到半山腰的观景台,阳光从山的那一头洒过来,会把海面铺成一张金箔纸。

幸福的日常不就是这样吗?

儿子最近的气色和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陈肃想。他上回做出那种事,估计还是学习压力太大的原因。现在的孩子是不太容易,陈辰是个聪明孩子,但也会钻牛角尖。他当时真的吓坏了。

一直以来,他对孩子的学习成绩都没什么要求,这一年多来,他更不敢多提成绩这回事。

“行,你收拾收拾,我去冲个澡换个衣服,浑身都是油烟味。”陈肃揉揉自己儿子的脑袋,笑了笑。

角落里,那个从未被启用过的老式手机突然亮了屏。

一条短信赫然浮现:“照顾好他,别来找我。”

陈肃刚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扬声叫道:“儿子,好了吗?”

他余光扫过置物架,那个一直摆在那里的手机被激活了。

这个手机号只留给了一个人。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惊慌失措。不过八个字,他盯着屏幕,指节微微泛白。千钧一发,他迅速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顾梓聿的电话,那头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陈叔叔?您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梓聿,你爸爸联系你了吗?”

“……嗯,”顾梓聿的声音很轻,像是在犹豫,“本来他今晚要来沪城的,但我刚才收到他的信息,他说这阵子生意上出了一点事,最近可能没办法来看我了,叫我自己照顾好自己。”

顾仲景有机会给顾梓聿发这条短信,那看来当时并不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必须要搞清楚。

陈肃咬了咬牙。他不能把真相告诉顾梓聿。他低声圆谎:“是,你爸爸也跟我说了,是有点麻烦,不过没什么大事,只是需要他亲自过去处理。你放心,陈叔叔也会帮忙的,你最近安心备考,把你在沪城的住址给叔叔发一下,叔叔明天正好要过去出个差,到时候去看看你。”

挂断电话,他久久没动,盯着那句短信,如临大敌。

客厅里,陈辰靠着走廊的墙站着,安静得像一道影子。

他早在听到“梓聿”那个名字时就停住了脚步。他认得父亲那种声音里压抑的焦虑,是只有被顾梓聿牵动才会出现的焦虑。

陈肃走出房门,儿子站在不远处,双手插在口袋里。

男孩换了件帅气的卫衣,头发也像是抓过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儿子,公司有点事,我得临时出个差。”陈肃试图轻描淡写。

“嗯,”陈辰点头,声音轻得像雾,“爸,你可以直说的,不是公司,是顾梓聿对吧,他怎么了?”

陈肃没有回答。空气在此刻变得沉重。

陈辰看着他,嘴角轻轻勾了一下,带着一丝淡淡的挫败和几分说不清的凉意:“为什么不直说?”

五脏六腑被冰水浇透了。

又是他。

还是他。

为什么不直说?为什么要骗我?顾梓聿他不是有爸爸吗?为什么要和我抢?!

陈肃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解释。他忽然发现,自己向来坦荡自若,唯独在陈辰面前,在涉及顾梓聿的事上,始终有种莫名的心虚。

“没事的,爸,”陈辰垂下眼睫,眼神冷静,却像刚被潮水浸过,湿了一层,“你去吧,好好照顾他。”

陈辰朝他笑了一下,很小、很轻,不带温度:“你放心,我乖乖在家待着,然后按时吃晚饭,不做傻事。”

他说得平静而体贴,体贴得让人心疼。

他是更重要的人,你必须要去照顾,是吗?

今天的时光,就当是我偷来的吧。

陈肃终于动了。他心里确实着急,他犹豫着伸手想摸摸陈辰的头,手抬到半空却又顿住,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他走了。

门关上的声音不重,在陈辰耳朵里,像是一道风,将刚才那个有阳光、有饭香的梦,一下吹散了。

时间过了很久,他才低声对自己说了一句:

“其实我一点也不好。”

今天是他们近几年第一次一起买菜,第一次一起准备一顿饭。他以为,今天或许会不同。

可终究,他还是走了。

还是为了顾梓聿。

他像一个终于意识到自己从未被放进题目选项中的人,连愤怒都显得多余。

陈肃开车很快,车内的导航语音响起几次,他都没听进去。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目光笔直,神情却比往常更加严峻。

“照顾好他,别来找我。”

这是最危急的消息,意味着顾仲景此时自顾不暇,才会把顾梓聿托付给他。语气冷静,但他能读出孤注一掷的绝望。

事情怎么会突然走到这个地步?

这像一记沉雷击在他心头。

他第一反应不是犹豫,而是行动。

他知道自己必须去。

顾梓聿是顾仲景唯一放不下的,而他是唯一能被放心托付的自己人。

当时没有多想,但出发之后,才是迟来的扪心自问:我……是不是太急了,忽略了儿子?

但他马上又给自己找理由:“只是情绪低落,陈辰很懂事,他不会怪我的,目前的确是梓聿这边更紧急些。”

儿子没有吵闹,没有阻拦。

可是刚才他的眼神……

那一瞬间,陈肃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了一点:儿子自残的旧伤虽已结痂,但他的情绪病,医生说了,还是要家里人多陪着。

可我一个人……怎么顾得过来两头?

陈肃闭了闭眼,太阳穴隐隐作痛:他不能抛下任何一个,他必须撑住这两头。

哪怕代价是撕裂自己。

-

陈辰晚上没吃饭,蛏子和花甲吐了一整天的沙,刚杀好的鲈鱼还很有弹性,他却没再去碰。

深夜,他打开冰箱,把所有菜都倒了。

厨房的灯熄灭,冰箱门关上,世界又回到了原来的模样——安静、空旷,没有热气,没有声音。

他重新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并没有哭。眼睛干涩得发疼。不是哭不出来,而是太久了,早就哭完了。

他突然开始喘不过气——极度的失重感,像站在一座吊桥上,看见绳索一根根地断裂,坠落是注定的结局。

他用力抱住自己,蜷缩成一团:他的情绪太锋利,锋利到无法以眼泪释放,只能刺伤自己。

他想起他们并肩站在水池前,他差点就说出口,“爸,我们以后每周都一起做饭吧。”

但他没说。他始终没说。他知道,只要一出事,父亲就会毫不犹豫奔向另一个孩子。

顾梓聿。

他用被子蒙住头,胸腔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拧紧。

然后,他轻轻地咬住自己的手,牙齿磨着,沉默地对自己施暴。

我呢?

我也有病啊。我手上的伤疤,不是我病的证明吗?我是“好多了”,可“好多了”的我,就活该被留在原地吗?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生活、一个人面对自己的碎片?

爸,我究竟是你的儿子,还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备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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