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就说无情道订什么婚,原来是用杀死命定之人的诡法来证道。
断情绝欲。
这让他联想到凶煞幻境中姜女那场戏——那强娶的姜女的新郎亦是喃喃着断情二字杀了姜女。无论是口吐飞蛾的情节还是诅咒话语都同裴净台与温杜若之间相似得异常。
从鬼蜮混到凡间的凶煞如何得知此等事情,又为何在环境中设置这么一场戏,讽刺还是纪念……
等等,那场傩戏是从姜女的视角出发的。
联系阵法收集的三尸之欲另一未知去向,晏困柳总觉自己隐约摸到了什么,只差记忆碎片的灵光一现。
哎,早知要穿进来,就该把这本烂尾买股文嚼碎了咽进肚子里。
裴无心是被裴净台视为继承人在培养的。裴家的传承像是一场无尽的替死鬼游戏,裴净台道心已毁,需下一任来解脱此身深渊。
那裴无心知不知道呢,那婚契背后血淋淋的目的,他要怎么做?
书中的裴无心撇弃心动情愫,最后也确实杀了穆凉玉。那现在呢……
想到这,晏困柳眉头微蹙,不由得向旁边瞥去一眼。
这一眼便正好对上一双沉寂的浅瞳中。
裴无心也不知何时将视线放在旁边青年身上,或像每次一样难以自禁,受心中空白的牵引,茫然落在青年鲜活的身影上,默默期待着什么。
青年今日外袍衣袖较往日长了些,肩线掉下来,柔软布料盖住大半手掌,只露出一截白皙手指蜷缩着,指尖泛红。
是冷吗?他自身常年穿着校服,不知冷热,但刚下过一场大雨,应是冷的。
若此刻触及那截手指,会像摸上书架里的瓷釉一般罢,或许应该点一簇灵火……他正如此想着,视线中的青年却像是听到他暗地呓语,眼睑上的红痣忽地动了动,底下明眸看过来。
他心尖一缩,思绪登时僵住,喉结半滚:
“……怎么?”
晏困柳没想到,怔了下才挑了个话题:“你可知,黄小妞那般边脸为何是那样?”
裴净台答道:“她将面容作为贡品祈祷,想要换回夭折的孩子,受了恶病,好在及时寻到装神弄鬼的妖物,没有将整张脸毁掉。”
晏困柳转了转眼珠,试探:“方才在客栈门口,她想同你走,你怎不同意?”
“她一介凡人——”裴净台想到什么突然顿住,生硬道,“不合适。”
“但小妞好像很喜欢你。”
“正因如此,我若带她走,平白惹了麻烦误会。即便跟了,我亦不会照拂她。”
冷心冷面的理智回答,晏困柳笑了下,打趣:“还以为你怕穆哥哥吃味呢。”
裴无心闻言蹙眉:“与此无关。”
“怎么无关,你们不是有婚契的道侣?”
“……”
“裴公子可曾动过心,你们无情道修对道侣也有情的吗?”晏困柳试图摸索裴无心眼下对主角的感情,他故作好奇,“……那是什么滋味,会感到心悦么?”
“……怎突然问这些?”裴无心身形现实一僵,随后抓住话语中无情道修几字,眸中暗下去,“你对谁动心了?”
他又想到鉴心苑书架上的那条属于青年的织金扎染发带。
是他世叔亲手取下,还是青年自己从发间扯下交到那人手中?
裴净台从不随意赠礼,待人冷淡疏离,而青年身上却有他一手写成的剑气符。
裴无心胸膛闷滞,心绪翻涌。
那头的晏困柳没想到这人反问了回来:“嗯?我——”
“传讯来了。”舟头的穆凉玉抬手接住一只纸鹤,唤道。
裴无心直起身:“无情道修以道为生,从不动心,你所见柔情皆为表面伪装,他永不会真正心悦于谁,若有对此承诺,便是欺骗,你万不可深陷动心。”
晏困柳眨下眼,愣住:“……”
啊?有这么骂自己的吗?
“倒也不至于……”这么绝对吧。
裴无心看嘀咕的他一眼,颇有些几分好言难劝的痛心意味。他摸不着头脑地咳了声,转头穆凉玉走来,立刻招了下手:
“穆哥哥。”
“嗯,说什么呢,这么入神。”穆凉玉将纸鹤递给裴无心,“裴家金印,你来解。”
“没什么,闲话。”晏困柳胡乱哈哈两声,见眼前人抬手下意识往后一撤,又顿住。
穆凉玉像是没看到他的躲避,自顾自抚了下他肩头,温声:“有只小虫。这件长袍有些薄了,冷么?”
“嗯,不……”晏困柳摇首。
纸鹤中央金印闪烁,一入裴无心手中便消解无影,文字涌入识海,他神色逐渐凝重。
鹤清尊渡完劫后再度闭关,不知细情。唯一道传讯是让他速回巽风。
他若有所感地向天际看去,这时,脚下飞舟却窦然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