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马车已快到合欢巷,幽深的巷子口空无一人,转角处微弱的灯影下却不难瞥见几袂衣袍的倒影。
端木云颐搀扶着司马彦的手从鸾车上下来,二人对视一眼后共同瞥向暗影深处,眼神交流同时也似乎唤醒了彼此那微弱的信任感。
“想必那都不是你的人吧。”端木云颐半开玩笑地说道。
“我还道是夫人身边的人这么不放心,紧紧跟随了一路呢。”
司马彦见二人的关系又缓和了些,忙又接着道,“管他是什么人,纵然也是保护了你我二人一路,夫人现在是陪我去见祖母呢,还是先去给父亲请安呢?”
端木云颐挑挑眉,也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是随他先到了观澜阁。
二人前脚刚到观澜阁院门,就见荣国公身边的小厮荣庚匆匆来请。
“二位主子,老爷刚听闻您二位回到府里,便差小人去请主子过府,有要事商议。”
司马彦闻言忙点头示意,端木云颐却是头也不垂地迈过院门槛,向院内走去。
荣庚忙起身跟随在侧,引领二人向书房走去。
进了房门,却瞧见荣国公呆坐在茶桌前,旁边坐在火炉上的的陶水壶正咕嘟咕嘟地蒸腾着热气,像是一副满怀心事的模样。
“给父亲请安。”司马彦忙作揖施礼,端木云颐只在一旁稍稍顿了顿。
荣国公从神游中回过神来,忙道,“你二人这么快就来了,快快落座,与为父喝一壶热茶。”
“国公爷似心有所戚,不知所谓何事?”端木云颐开门见山地问候道。
“唉!”荣国公若有所思地叹气道,“昨夜,羌府阖府被屠,老夫这心里揪着揪着郁结了大半日,甚是不舒爽。”
司马彦和端木云颐闻言忙互相看了一眼,荣国公的表情沉重,眼神深邃,看起来确实像是因为难过造成的阴郁。
但是端木云颐自然是不信的,她朝司马彦瞟了一眼没有接话,又自顾自地端起桌上的茶盏开始品茶。
司马彦见状只好接过话匣子道,“父亲,还是要保重身体。这逝者已矣,生者还需继续,想必父亲日前定是与羌府过于交好,才会如此伤心。”
荣国公点点头,面上却闪过一丝尴尬,冬日宴上要不是他摆了羌邬一道,他也不至于在殿前失仪,至于他是怎么死的,相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端木云颐心里也清楚,要不是荣国公的机智,今日恐怕还依旧忐忑不安,无法顺利成婚。她转过头去看向一旁的司马彦,此男人对自己的生父也是如个外人一般,只说了那么一句就不再多说了,低下头把玩着桌上的茶盏,对荣国公的神情也是漠不关心。
荣国公只静静地又喝了一杯茶。
“不知是何人下的手,竟如此狠心连妇孺都不放过。”静谧的书房突然传来端木云颐的声音。
这一声质疑引起荣国公父子二人的注意,荣国公卸下那副沉重的表情,斜着看了端木云颐一眼,还没开口眼神里却满是不悦。
司马彦左右端看了几眼,见荣国公没有出声,只好开口道,“左右不过是遇上了仇人或是贼人,不然怎么会下如此狠手。”
端木云颐闻言顿了顿,又回说道,“听闻,圣上对羌家不满久矣。”
夫妻二人如约好了般同时看向荣国公。
“大胆!怎可如此揣测圣上,这让外人听见,岂不是落人口实!”荣国公愤而怒斥,又因面前的人是三殿下与自己亲儿子,思来想去又将怒气压制,转而缓和地解释道,“这还是在府里,在外头你们二人可万万不可随口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国公爷教训得极是!”端木云颐大方地附和道,说完又向司马彦瞥了一眼。
“那父亲的意思是,不可能是宫里人动的手?”司马彦接收到信号继续追问。
荣国公见目的达成,又像换了个人似的反过来说道,“是与否都得注意祸从口出,虽然羌祭酒在冬日宴上死得蹊跷,但却不敢私下揣测的,这羌府听闻手中攥着什么重要的物件,对圣上极其不利,此消息一走露风声,他们自然是没有落个好的。”
说罢,荣国公又转头看向二人,目光恳切,像是一个对孩子深切叮咛的老父亲一般。
端木云颐暗自叹气,这等于说了个寂寞,说了一大堆愣是相当于什么也没说。转头看向司马彦时,却瞧见他神清气爽,像是拨开了那层层乌云后的明月般清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