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狠抵后颈,促使他侧着头,大半张脸和冰凉的墙面相贴。小臂扣过手肘,将他整条胳膊折起反制在身后。
顾汀刚动一下,那人变本加厉,直接用膝盖挤进他两腿间,腰腹紧挨着他的脊骨。
很快,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透过布料往他身体里钻。
“我操!”
顾汀爆了句粗口,随即拼了命地挣扎,他不仅挣扎,还想偏头看清这孙子的脸。
“别动。”
又低又沉的嗓音响在耳边。顾汀的动作一滞。因为他清清楚楚地感知到一个圆形的物件抵上了后腰。
枪?
顾汀安静下来,连呼吸也放轻。他想再仔细辨别一次,可忽然他后腰上的东西撤走了。
草!
他手上那玩意肯定是假的,不然他有病拿来威胁一秒再收回去?
知道是假的也没用,顾汀现在还是不太敢动,难保这孙子会不会掏把真枪出来。更何况,这个人的力气大得离谱,他又使不上力……
只能静观其变。
不知不觉,他就静观了十多分钟,期间两人保持着姿势僵持。
僵持得越久,顾汀越觉得不对劲,额头烫还好说能被冰凉的墙面盖过去一部分,但他后颈那一块烧得难受,像挨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不满地动了一下腿。
身后的人沉默依旧,甚至连鼻息都几不可闻,要不是钳制他的肢体存在感太强,顾汀一度怀疑这人是具尸体。
然后尸体突然就活了。
那人松了后颈处的胳膊,自然垂落,安静了两秒,微微抬起——
顾汀一只手支着墙,忽然察觉到什么,垂眸往下看了一眼。
入眼一截手臂,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微微突起,从腰的右侧伸出一直绕到另一侧。视觉效果上,他如同被人抱在了怀里。
始料不及的行为,顾汀呆了,连反抗都忘了。
趁他大脑宕机,那条手臂的主人已经悄咪咪地摸进了他左边的裤口袋。瘦长的手指轻轻一勾——系着蓝绳的通行证瞬间原形毕露!
“哪来的小偷?”
他语气不紧不慢,掺了几分轻佻,边说边晃了晃指间的“罪证”。
真是两条鲨鱼进决赛——纯鲨比。
顾汀重启成功,并开启高级语言攻击。
多亏这人卸了条胳膊,勉强能获得喘息的空间,顾汀沉了口气,不动声色地转了圈肩膀,刚想破釜沉舟,一肘搡断他的脖子,通行证忽然重新回到兜里。
“先别动,我放你离开,作为交换,你也放我离开。”
“……”
哪家医院的神经病?你的地盘,让我放你离开?
顾汀正思考着,腰便被人轻轻推了一下,似乎在催促他快点给个答复。
几秒过后,顾汀皱眉耐着性子点了点头。
这个答复明显取悦了此人,一声低笑,然后他的帽檐被人扣着抬起一点,露出眉眼,再然后他感觉到有人拨了下他的狼尾。
在这之后,压在背上的力量骤然消失,一切归为最初的平静。
顾汀忍住没回头,等门一开一合,走廊的脚步声消失后,他才慢吞吞地直起发麻的身子。绕了几圈肩膀,转了转手踝脚踝,确认都还好好的。
他侧眸,紧盯楼梯口那扇平平无奇的门,下意识抬手盖住后颈的一小块皮肤。
表面平整,既没有伤口也没有流血,就是有点……烫。
他是谁?
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为什么抓住后又选择放了我?
顾汀默默思考,一遍遍回忆,渐渐皱起眉头:“……他说话的调好耳熟。”
-
死寂的走廊,密集的白炽灯不含一丝生气,陶瓷地砖一路延伸,折射冷光。
从它的尽头渐渐走近一个模糊的身影,出挑的身高,稍一仰头似乎能轻松碰到天花板,肩宽、臂长、腰围处处恰到好处,那张精心雕刻的、充满混血感的脸此刻带着未散的笑意。
滴滴。
口袋里的传信器亮起绿灯。
警督组组长训练有素,一板一眼地报告:“统领官,已按照您的要求撤离了特殊楼层所有守卫以及研究人员,请统领官指示。”
方辙丝毫没有放传信器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的意思,淡淡开口:“让他们先找个凉快地方待着。”
“……”传信器对面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略显疑惑的“嗯”了声,半分钟后义愤填膺地吼起来,“大胆!你是谁?敢冒充统领官!有本事别切断通话,老子现在来……”
忘了。
喉结轻轻滚动,声带表面毫米大小的齿轮微微转过。
“现在呢?”方辙问。
脆亮的吼叫戛然而止。
警督组组长眼神清澈,心有余悸地感慨道:“太好了统领官,您不知道,刚刚有人冒充您瞎发布指令,不过您放心,下属已及时察觉并驱逐此人离开!”
方辙绅士地听到最后一个字结束,然后礼貌地询问:“陈警督,你是怎么做到今天的位置的?”
“啊?”话题太跳脱,陈警督想了想,昂首挺胸,如实回答,“警卫队一百四十五位警卫民主投票,下属以一百三十一票赞成,一票反对的票数领先,成功竞选组长!汇报完毕!”
方辙无言片刻,突然说:“我很欣赏这位投反对票的朋友。”
陈警督还没反应过来,方辙又说:“等我的指令就好,别做多余的事,对了,关闭特殊电梯里的监控,打开楼梯口的指纹锁。”
方辙顿了几秒,补充道:“要是发现什么可疑人员,特别是看似充满攻击性的,不用声张,如果长得好看就放他走。”
大领导从没和他说过这么多个字,陈警督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的晕头转向,肩膀上的责任立马重了起来。
“是!保证完成任务!”
“报告统领官还有另外一件事!”
方辙揉了揉眉心,“说。”
“刚刚有位数据检测组的组员反应下楼交材料的过程中通行证被人不甚被人顺走了。”
“我知道。”方辙扯了下唇角,“让他有空翻翻垃圾桶,或者,在内网发个寻物启事,不出一小时就会有人莫名其妙在自己兜里发现多了张通行证。”
“是!”陈警督说:“不过您是怎么知道的?”
方辙一时没答上来。
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一个难回答的问题,但奇怪的是方辙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他按要求收集契约者的性格以及行为特征并记录、整理再分析,仅此而已。
而事实证明,他的契约者不喜欢按常理出牌,总是出其不意,无知无畏。种种行迹和人类文明发展轨迹与偏向保险的理论行为背道而驰,很难用三言两语解释。
因此方辙没有回答他。
他需要再多接触他一些,再靠近他一些,说不定不久后这个问题能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