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南巡将军温世博搜完第一批夏粮就会走人,没想到他们死皮赖脸,强留到了秋天,还要大批量征秋粮。
人活一张嘴,秋粮不仅关系到家中人能不能过冬,还与春播有关,累月积攒的民愤,终于在一个温和的秋日爆发。
百姓聚集,拿着家中农具,木棍一起冲入军营,打算夺回粮食,看着聚集的数万百姓,温世博快马派人向谢微尘求救。
谢微尘烧了信件,杀了送信的人,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甚至还将马肉炖了汤,一户一碗送至了百姓家中。百姓有了靠山,更加肆无忌惮的大闹军营,终于,温世博带着他的人灰溜溜的拔营走了。
在他走后第二天,永宁郡先后来了两封八百里加急的文书。
八百里加急,换马不换人,昼夜不歇。
一封是赐死谢微尘的圣旨,如同皇陵塌陷一般,谢靖将这些年所有的天灾苦难都怪在了谢微尘头上。
另一封却是百官联合书写的求救文书,文书内容可以总结为:上京被北狄攻破,谢靖困于宫中,朔州王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幽州王投靠北狄,将军徐本头悬幽州王旗,因为他本想回京报信。他们求谢微尘出兵,千里驰援上京,愿意拥立谢微尘为帝。
行宫内,谢微尘坐在椅上,与两位信使面面相觑,他问道:“你们觉得孤该听谁的?”
“这……”
“这……”
两位信使相互看着。
苏落撂下文书,觉得上京的事情一如三年前一般荒唐,她道:“第一份当没看见,这第二份……”
谢微尘温和打断:“让他们说,我想听。”
“殿下我们就是个送信的。”
“对对!送信的。”
谢微尘拿起两份文书交给苏落,“替我将它们张贴到城门旁的露板上,然后去房间收拾下我们的衣裳。”
“殿下要做什么?”苏落问道。
薄唇擦过苏落的脸颊,贴上耳垂,谢微尘带着淡淡的笑意,低语道:“时机成熟了,自然是去点兵造反,这些年耳朵都快被你叨叨出茧子,现在可以如愿了。”
这些年凡入交州行宫学字,通过考试者,都能从财帛或者米粮里选择一样作为奖赏。所以大家都识得些简单的字,站在一起凑一凑,两封文书的内容便被解读出来了。
所以第二日,当数万先行军聚集在城门外时,谢微尘被百姓阻拦在了城门下,他们以为谢微尘是去帮谢靖的。
领头的是永宁郡一位颇有名望的老叟,寒门出身。
此时天微亮,带着潮气。
“我在此郡颇有名望,所以众人推选我来劝说殿下。殿下千里驰援,必定得不到好下场,我们想求殿下,留于交州。上京大旱,飞蝗遍地,不要也罢。”
谢微尘下马扶起了他,道:“可上京与幽州本是我大周的领土,是无数大周人昔日的家园,迫于一口粮食,一份生机,他们被迫背井离乡,等灾情过去,他们定是想回去的。”
“我谢澜也没有那么迂腐,三年前谢靖就已下决心,想杀我,他先是将皇陵塌陷怪罪于我,后是在殿上逼我食毒丹,更别说这三年来刺客不断,我在交州的喘息之机,是有人冒着生命危险替我筹谋来的,我此去不为谢靖,只为我自己与无数流离失所,背井离乡的百姓。”
话落,谢微尘让柏风展开了新的王旗。
谢微尘:“我此去,不是太子,而是交州王,我要从谢靖手上夺回自己的东西。君王无德,老迈昏庸,便该退位让贤,皇位就该如官位一般,能者居之,没有一定要坐到死才退位的道理。”
人群中发出细碎的讨论声。
老叟上前道:“是我浅薄,殿下说的在理,所以殿下此去……”到底囿于出身,造反二字,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自然是反了谢靖。”谢微尘接道。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巧能让所有人听清。
“那我们在交州,等殿下传来好消息。”
“对,我们等殿下的好消息。”应和声此起彼伏。
修了三年涴水河终于派上了用场。
谢微尘一路急行军,在合新港口与从月岛调兵而来的苏落汇合,改造过的楼船雄伟浩大,一搜可容纳千人,日行千里,遮天蔽日的船队遮住了海面的蓝。
他们凭借暖流而上,在东州登陆。
分完粮草,姜泽与谢微尘道别。
姜泽:“放心,幽州我给你打回来。”
“我一定给姜家平反。”谢微尘拍了拍姜泽的肩膀。
秋老虎来的猛烈,两人的金属铠甲,被晒出滚烫的温度。
“姜家就剩我一个老头子,等女儿嫁了,姜姓也就断喽,无所谓了。”姜泽十分洒脱。他好久没打粮草补给这么充足的仗了。
苏落将削好的梨子递给姜泽与谢微尘,“一人一个解解渴。”她对姜泽道:“姜玥在,姜家的香火就等于在,如果姜玥愿意,可以生两个,一个姓姜,一个姓柏,可以两全。”
“有道理。”姜泽不拘小节,一个浑圆秋梨,三两下便被他啃完了,连梨核都被他嚼碎咽了下去,“还是你主意多。等打完回来,我与柏风那小子商量商量。”
数万人组成的军队分为两路,一半随姜泽北行攻幽州,一半随谢微尘与苏落西行,直奔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