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drop——”

“drop给你吧？”

肖酉安话落，也愣住了。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就开始笑。

森林很快走到了尽头，众人穿过最后一小段林道，天光倾泻而下。

草甸空旷，只零零散散有着几株树丛，雪山在尽头拔地而起，山腰上彩林层层叠叠，目力所及金黄与翠绿交织，这会儿刚好有片厚云将阳光遮住，整片旷野沉在阴凉里，只有远处的山峦在阳光下闪着光。

这块区域已经完全没有游客了，他们在草地间穿行了将近一个小时，最终在傍晚到达了喃朗营地。

路上没见着人，营地里倒是热闹，多是当地人或者其他徒步者过来休息的，见到他们很热情地招呼起来。

温泉温泉温泉。

走了一下午腰酸背痛，肖酉安帮着搭好帐篷后就甩下背包往温泉旁边跑。

他还以为这种郊外的自然温泉应该是石缝里咕嘟嘟冒泡的大圆池，可跑近一看却发现是个水泥砌的方池子，整个人一愣。

“都是野温泉，之前用石头围着，最近才用水泥。”有个当地的大叔操着口音已经跟辛桃她们比划起来了，“往上还有三个眼，最顶上那个能褪牛毛哩！”

辛桃站在温泉边抬头望着蒸腾着的白雾，见肖酉安走过来，指着最顶上的温泉跃跃欲试道：“谁敢跳？”

硫磺味混着水汽扑鼻而来，肖酉安皱了皱鼻子：“我不敢。”

“没意思。”辛桃转身去拽叶芷彤，“咱俩去，出发出发！”

“不用跟他们一起嘛。”旁边一个裹着头巾的大妈叫了声，“有分女娃男娃的。”

“是吗？”辛桃眼睛一亮，连拉带扯把叶芷彤扯走了。

肖酉安望着她俩蹦跶的背影叹了口气，弯下腰伸手摸了摸温泉水，发现温度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烫。

“边上会温一点。”身边突然传来声音，“越靠近泉眼越烫。”

肖酉安扭头，发现是甜面酱。

他顿时有一丝恍惚，总觉得自己跟甜面酱好像很久没有单独说过话了。

甜面酱的态度倒是跟之前没什么区别：“上面那个会稍微热一点点，风景也更好，你去吗？”

“行。”肖酉安甩甩手上的水珠站起身。

八月份泡温泉确实十分傻逼，更别说身为艺人还得顾及形象，最后只能傻兮兮地在旁边泡脚。

但当把脚伸进温热的泉水里那瞬间，肖酉安还是舒服得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傻逼。

山坡从上往下一共四个温泉，他跟甜面酱泡的是第三个，在半山腰，还挺高的，往下看能看见四周的山。

山风很轻，蒸腾的热气裹着硫磺味钻进毛孔，后背很快就沁出了一层薄汗。

肖酉安望着远处的雪峰，突然就涌上一阵强烈的孤独感。

天地太大了，他只是特别小的一部分。

正发着呆，突然一截白皙的手腕闯入视线，是付己昂。

那货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手中的手机，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才坐下，也把脚伸进温泉里，轻轻舒了口气。

肖酉安看着他，咽了咽口水。

付己昂本来就白，这么被热气一熏，皮肤似乎都被染成了淡粉色，垂着的睫毛沾了水汽，望过去格外……好看。

估计是自己的视线实在太明目张胆，付己昂盯着温泉水看了半晌，终于扭头看他：“你到底要干嘛？”

又是一张臭脸。

肖酉安盯着他紧皱的眉毛，突然觉得亲切，心中涌上一股暖意。

付己昂没等到他回答，又转过头去盯着温泉水。

“付己昂。”肖酉安鬼使神差开口，“没事儿。”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觉得心脏很热，一定要说几句话。

这话过于没头没尾，以他对付己昂的了解，这货肯定会再摆出张臭脸骂他一句。

但这次付己昂只是在听到这句话后愣了愣，眼睛依旧看着水面：

“嗯。”

温泉没泡多久天就开始黑了，他们往下回到帐篷边准备晚饭。

白天徒步时还没太看得出辛桃和叶芷彤有经验，到了备菜这会儿，她俩就经验充足得格外突出，肖酉安在旁边绕了三四圈，硬是插不进去。

辛桃帮着甜面酱架锅点火，他问：“要柴火吗？”

辛桃看了他一眼：“不用，我们用气罐。”

“哦。”他点点头。

茄子在一边清点食材，边分边往锅里放，他凑过去：“这里要加水吗？”

茄子头都没抬，摇了摇头。

“哦。”他摸摸脖子。

营地旁边有条挺大的湖，那头叶芷彤刚打完水，远远拎着个大水桶回来，肖酉安迎上去要接：“我来吧。”

叶芷彤往旁边让了让：“谢谢，我搬得动。”

“……哦。”他扁了扁嘴。

那头火也点着了，水桶一来，一群人立马热火朝天开始炒菜，完全没有他的活儿。

肖酉安只能讪讪地走到一旁踹石子玩。

天已经黑透了，节目组在帐篷顶挂起了灯，肖酉安借着光环视一圈，却突然意识到付己昂不见了踪影。

他看了眼正围在一边的大部队，转身钻进了夜色中。

河边的杂草长得挺密，几乎都能没到腰间，他顶着枝叶剐蹭的痛痒摸黑往前走，好在没走几步就踏上了铺满碎石的河滩。

被刚刚的杂草扎得有些痛，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胸口，摸到gopro后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现在是散播外来植物嫌疑人，不应该这么四处乱跑。

叹了口气刚要转身，余光却远远瞥见湖边一块石头上坐着个黑漆漆的身影。

他愣了愣，盯着看了好一会。

黑影面对着湖面，一动不动，跟尊雕像似的。

他小心翼翼迈开步子往河边走去，直到离人影还差两三步，才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人身上的橙色冲锋衣。

是付己昂。

付己昂一向很重视节目拍摄，为什么现在会一声不响脱离队伍跑来湖边？

他下意识放慢脚步，走了几步又觉得自己傻逼。

又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索性站直身子，故意踏响碎石走了过去。

付己昂听见声音，面无表情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扭了回去。

肖酉安有些尴尬，三两步走到石头另一侧坐下，大大咧咧一揽他肩膀：“准备吃饭咯。”

“嗯。”付己昂应了声，鼻音很重。

肖酉安一愣，偏过脑袋看他。

付己昂还是刚才的姿势，面无表情盯着湖面，借着月光发现，那张向来从容的脸此刻却泛着水光，眼眶通红，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肖酉安心一揪，手忙脚乱扳过他肩膀，几乎要跪下：“怎么了……你……卧槽……你……”

付己昂抬眼看他，被他这动静逗得笑了两声，一笑，又滚落两滴眼泪。

他低下头，温热的泪水砸到肖酉安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