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今的盘星教，早已与昔日那个信奉“天元大人神圣不可侵犯”的极端狂热团体判若云泥了。新上任的教主将盘星教面向大众，为众多疑难杂症患者解郁，只需微薄资费便能药到病除的“神迹”口口相传，引得无数人不远千里慕名而来，教众数量短时间内飙到了令人咋舌的数字。

所以套上袈裟被送往盘星教的夏油杰一时根本记不起来“韦彦”这号人物，头脑还昏昏沉沉地陷在昨夜的放浪中，直到菅田真奈美给他致电：“教主大人，这边有个上供了大额资金的施主说要见你，现在正在来的路上。”①

“…我知道了。”他用大拇指揉了揉眉心，厌烦地叹了口气。

“另外还有个自称是‘阿尔’的男人在前厅等你…需要叫干部来吗？”

“不用，我知道他的来意，跟他说我马上就到。”夏油杰对那个男人印象深刻，当时对方正与奈娜并肩同行，也是她的同僚。

“好的”话虽如此，菅田真奈美挂断电话后却忍不住频频侧目：阿尔像回自己家了一样霸占了数个蒲团侧卧在地，手边还拆封了一包鱼干花生米，正自顾自地一边吃一边看电视。

电视上正在播放少儿节目《和妈妈一起》②，他在看到主持人里道大哥哥变脸时“噗”地笑出了声，愈笑愈夸张连眼泪都要跑出来了。

菅田：……好奇怪的人。

夏油杰拉开移门进来时看到的也是这一幕，碎屑沾在阿尔的嘴角，他毫不在意地伸出舌尖，轻巧一勾便将其舔去，但好歹还是坐端正道“又见面了，夏油教主。让我开门见山地说吧——韦彦身上的咒灵恐怕已到特级水平。”

“…你怎么确定？”是他的术式吗？夏油不禁皱了皱眉。

“怎么说呢～如果他逃去的是漂亮国或者其他地区都不至于变成特级，但他偏偏逃来了这里”阿尔摊开雪花般的文件，在韦彦的生平上点了点“原扶贫办主任侵吞了数亿元帮扶金…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大概一座山头的人因为他死了。现如今国家对他下了追捕令，姓名和长相都公之于众，在网络上病毒式传播。你可以大胆设想有多少人在诅咒他不得好死。”尤其是在人口基数如此庞大的情况下。

天元所设的结界笼罩着几座人口高度密集的城市群，无数人类产生的负面情绪经由咒力网络不断汇聚，最终形成“咒力池”，成为滋养咒灵的温床。韦彦之所以会来到盘星教恐怕就是为了消除不适，那么咒灵究竟长到了何等棘手的程度呢？

夏油杰正想追问却忽然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周遭温度急速下降，两人不约而同沉默地摆出架势：“吱呀——吱呀——”的金属轮轴转动声由远及近，深重的怨念几乎闯过屏风蔓延到室内，一道粗重的喘息声在门外响起：

“教主大人，我是预约了向您进贡的…咳咳……实在抱歉，因为身体不适只能坐轮椅前来，您能出来帮我看看吗？”

有谁咽了下唾沫，清晰的吞咽声响起……夏油杰抬手召出几只咒灵镇守八方，阿尔也撩起袖子戴上指虎，他冷静地降下帐，大战一触即发——

“咿呀”一声移门无风自动，来者终于显露庐山真面目。韦彦穿着西服歪坐在轮椅上，肚子鼓得可怖，连西装的纽扣都撑得快要爆开。他眼歪嘴斜似乎在承受极大的痛苦，而在他身后赫然是一只满肚肥油的超规格咒灵，几乎要把天花板顶破。咒灵身上遍布数张大嘴，察觉到他们的视线甚至露齿一笑——

森然利齿里满是血污，它的腕骨扭曲成钩状，正以诡异的频率从宿主胸腔中反复掏挖，每一次抽出韦彦都面容扭曲。仔细一看，咒灵手里那软乎乎的模样和掺了血似的色泽，不就是人血馒头吗？

而他看见阿尔也是一愣，脸色从惶恐骇然中硬生生挤出一丝笑意：“这不是…刚才在电话里问候过的先生吗？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他越是紧张、负面情绪越是满载溢出，附着在韦彦身后的咒灵兴奋地眯起双眼，面团吸饱了血每一口咀嚼都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它甚至兴奋地眯起眼来，好似想为这腥甜的滋味鼓掌。

阿尔歪了歪头，把行将就木的人从头看到脚，倏然咧嘴笑道“你果然在通过监控看我吧？韦先生，投案自首可以争取宽大处理哦～”

“哈哈哈！”他却忽然仰头大笑起来，气管像破了洞的风箱，竟丝毫不感到害怕“年轻人，你说笑了。只是因为我逃了出来，上面的人便将他们的锅也扣在我头上而已…你以为他们不贪吗？”

“你一块，我一块，平摊到每个人身上也不多，要不了他们的命。再说了，百姓如猪狗，他们口欲期都没过呢，这好好的钱给了他们也只是被吃进肚子里、被排出来；然后他们又会腆着脸伸手问你要，没完没了啊！”

阿尔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磨了磨后牙槽，冷笑出声“厚颜无耻之徒！你吃得，他们吃不得？你自己贪赃枉法、收受贿赂，难道就以为天下官员都与你一般货色？也罢，纳命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