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要怎么解释,我在死去的同时于另一个宇宙活过来,这里是虫类的巢穴,看起来刚经历过一场屠杀,而我保持着身为“人”的体态站在血海中央,某个“外神”认领了我族类的身份,
像是个荒诞离奇的梦境。
可惜我没有疯,亲历的一切也不是假的。
这样连末流轻小说都已经抛弃的开头揭开了我第二次生命的序幕,我有了新名字,叫克莉斯多,源自于塔伊兹育罗斯——我的“同类”嘴里。
我很珍惜降临在我身上的奇迹,哪怕这里没有一个与我一样的人,尽管脑海里经常会有不速之客进出。
我依旧热爱生命。
这里没有无时无刻彰显存在感的疼痛,却有无边到直达地平线的旷野,撇开天空上让人密集恐惧症发作的虫巢来讲,算是个不错的地方。
「当你感到孤独,你可以拥抱我,就像我拥抱你。」
祂的想法毫无预兆出现在我脑海中。
我想,我们应该互相尊重对方的隐私。
我试图在脑海中与祂交流,祂没有吭声,可能是在考虑,也可能是跟之前一样毫不在意。
厚重的虫群在星球表层形成奇特的罩,使得阴云遮蔽了日光,我行走在荒原上,星球表层的生机似乎已经被啃食殆尽,放眼望去找不到有价值的东西。
可我还是在无人的荒原上行走,因为我发现了“人”的踪迹。
这座星球上有过人迹,在不久前。我得去找他们,找到他们才能理清某些祂不知道的信息。
「人,不好。」
祂的想法又一次出现在我脑海中。
「很危险。」
看起来祂对人类相当排斥,为什么?
这样的疑惑刚从心底升起来,我就察觉到脑海里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
借着记忆主人的视角,我看到繁荣美丽的星球,那是与眼前荒土截然不同的景色,直到有人踏破平静。自那一天起,美丽的星球被血色覆盖,原住民被无情屠戮,取而代之的是行走在大地上的“人”。
祂理应仇恨,我感受到祂心底翻涌的仇恨。
那些人呢?我在心里问祂。
「终有一日,我们的孩子会将他们啃食殆尽。」
我抬头望向天空。
这颗星球总是阴沉沉的,因为天上的阳光被虫群阻拦在外面。
你也会跟它们这么交流吗?它们看起来数量很多,足够你消磨时间。我在心里这么跟祂说。
「只有我们能这么交流,克莉斯多,你是我亲自分裂复制出的孩子,我们共享基因,思想,还有孤独。」
「你是我唯一的家人。」
像是世上最真挚的告白,又或者是孤独驱使下的倾诉,我知道祂说的是实话,祂不知道世界上有种东西叫谎言,所以不会撒谎。
我想看看这颗星球。我是这么告诉祂。
祂没有表示准可,也没有拒绝,只是在我徒步旅行的过程中,经常莫名其妙发表一两句话当做意见,除此之外,在我脑海中回荡次数最多的是回家两个字。
或许在祂心里,世界无比残酷,而我作为新生的“孩子”,祂的“孩子”,在祂的羽翼庇护下才会绝对安全。
可我知道我不是。
我失去了某些身为人的特征——对未知的恐惧——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对祂生出排斥与恐惧,那是我身为人类应该拥有的自然反应,又多了些非人特征——临水自照时映在水面那双漂亮的复眼。
如祂所说,我们血脉相连,所以我每时每刻都在感受着他浑身上下激荡的孤独。祂说我是祂的家人,可祂依旧孤独,只有在拥抱我那一刻,祂身上的孤独曾经消失褪去,可是祂松开手,孤独也就如约而至。
托这具身体的福,在远处细微动静出现的一瞬间,声响就落在我耳边。
我的手按进水里,不大的湖泊当即漾开波浪,水中清晰的人影跟着糊成一团。
保持着蹲在湖边的姿势,我转头去看动静传来的方向,那里有遮挡物替对方掩饰身形。
也不知道是他躲藏的技术不到家,还是刻意留下了破绽,从我这里能清楚看见他没能被完全挡住的一撮灰发。
他似乎也发现了,先是把不听话的头发按回在肩旁,随后讪笑着从后面走出来。
是一个人类,至少看外形是人类。
我问他:“你是谁?”
男人眨了眨眼,张嘴吐出我完全无法理解的语言。
两两相望,我没忍住伸手按住脑袋,他则是轻咳一声,脸上倒没有出现意外。
好消息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人类看起来比较正常,可惜坏消息也随之而至,来自另一个文明的我无法与这个本土居民靠语言交流,不用猜也知道文字交流的路估计照样被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