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沉默下,气氛压抑得像是有片浓重的乌云压在心口。
“你…”拓跋修睁大了眼睛:“知道我是姜狗之子,还帮他扶我上位啊。”
那鸿像是噎了下:“…你就想问这个?”
拓跋修点点头,显得十分可怜。
那个不羁的少年掩去笑容,像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独自舔舐着伤口,低低垂眉,乖巧又懂事。
但是请别忘了,再乖顺的小狗,也还是会有咬人的一面。
“你是谁的儿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仁德、聪慧,守得住流明巅万贯家财。”那鸿轻轻道:“更重要的是,你修不了仙。”
流明巅的万贯家财,就是盈水。它看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要真被糟蹋的厉害了,也会有枯竭的一天。
盈水的特性就在于,它需要足够多的同类汇集到一处,才能再生,但凡少于这个临界值,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风险。
从前不乏有巅主为了自己修仙不择手段,尤其是到了晋级的重要关头,更是疯了一样开采盈水,用于自身修炼,险些酿成枯竭的大祸。
但拓跋修不一样。
守财者无法用财,才能最大限度守得财。
都说那鸿仁善,但他狠起来讲话也太戳人心窝子了。
说一个修士没法修炼是幸事,那人不同他干起来都算好脾气的了。
楚逸戳了戳朝颜,低声道:“他平时说话也这样?”
时而傻白甜,时而认真的让人想揍他。
朝颜:“当然不是了,祭酒人很好的。但他要是说话直,那就是真生气了,故意的。”
修不了仙对修真界的任何人来说都算得上沉重的打击,拓跋修肉眼可见地沉默下去了。但很快,他又精神抖擞起来。
拓跋修:“我仁德?还聪慧?”
“……”
搞半天这人沉默是在怀疑自己。……他好像根本没听到那句‘你修不了仙’的狠话。
那鸿:“。”
看样子那鸿也被他气得不轻,并且话题被拐到了不知哪去,拧起眉来,喝道:“别打岔。”
拓跋修确实是有一番本事的。拿自己荒唐的说辞讲着讲着,就让那鸿忘了到此来的真正目的是问明白,他到底对学堂做了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敲……不,是踹门声。
“拓跋修,你和那鸿在里面做什么?!”
是姜海的声音。
见没人搭理他,姜海踹门踹得更起劲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我警告你,你还有把柄握在我手里,你要再不出来,我就把你那些装可怜的说辞都撞破!”
等他再踹出一脚时,紧闭的门忽然打开了。姜海猝不及防冲了进去,然而下一秒就被结结实实踹了出来。
砰——
姜海捂着被踹痛的肚子,怒视着拓跋修的脸。
拓跋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啊。”
“不是要说吗?”
姜海哪受过这样的委屈,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就要骂他,但拓跋修没给他这个机会。
拓跋修笑着看他:“你是想说,我是你姜家的私生子,还是想说当年是我亲手杀了拓跋家父兄?或者是说,我不能修炼完全是自作自受,因为我是为了入拓跋家自废的修为?从始至终,我压根就是处心积虑进的拓跋家,没有谁对不起我?”
姜海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彻底沉默了。
可笑,他本以为能压制住对方,结果想说的话被人说了个干净,这下还玩什么?
“你不是最在乎……”姜海后面的话被拓跋修笑里藏刀的眼神给刺了回去。这么久了,他好像第一次认识到这个放荡不羁、任他拿捏的弟弟,有股藏不住的狠劲。
拓跋修回过头去,笑着看早就愣在了原地的那鸿。
“祭酒,没想到我是这样的人,对吧。”
那鸿没说话。
拓跋修却步步紧逼,脸上始终挂着笑:“现在在你心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鸿依然保持沉默。
“聪慧还算得上有几分,仁德。”拓跋修停顿了一下,连暂停的缝隙都好像在嘲笑那鸿的无知:“在你说出这个词之前,我从没想过它还能形容我。”
“除了杀掉拓跋家父兄是被他们逼的外,其余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
姜海坐在地上,阴恻恻地笑:“拓跋修,别以为我不知道。即便你当时有选择,你那些兄弟也都会不得好死。”
"你心里明白,就算剩只下一个哥哥,众人拥戴的也不会是你。"
拓跋修微笑着看他,从容地听他往下讲。
姜海笑得一如既往地疯:“我们骨子里是一样的啊,拓跋修。你和我,流着同样的血。”
一样的冷血,一样的自私,一样的不是个东西。
拓跋修不笑了,转而恶狠狠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盯出个洞来。
“不爱听?”姜海发现了有趣的事,笑得更大声了:“不想承认你是姜家的人也没用,这是祖上传下的血脉,是爹娘给你的骨肉,有种你别要啊!”
姜海猖狂地笑着,也不起身,就稳稳坐在地上,像个上位者一样嘲讽着。
直到一个身影出现,他的笑声才戛然而止。
姜向泽人未到,声先来:“孽障,你在做什么?!”
姜海嗫嚅道:“没、没什么。”
“放屁!”姜向泽冲过来提起儿子的领子,气得牙痒痒:“谁准你和巅主这样说话的?”
姜海没了脾气,但还有些不服气地小声说:“可您也……”
姜向泽声音拔高了八度:“我那次是气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