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玦缓步跟在后面,看着布包里渐渐充盈的各色光点。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的生死簿——二十年前,就是在这片土地上,和遥的父亲用生命为他挡下了沉渊的一击。而现在,他正在用最隐秘的方式,收集着对方女儿的生命痕迹,为即将到来的永别做准备。
当和遥在旋转木马前开心地回头时,布包里的欢愉匣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阎玦站在阴影里,看着那些光芒像星子般坠入布包深处,在他眼中映出一片璀璨而哀伤的星河。
旋转木马的彩灯在暮色中渐次亮起,和遥坐在镀金的马车里朝阎玦挥手。她脖颈间的青铜令牌随着音乐轻轻摇晃,在霓虹灯下折射出奇异的光泽。阎玦站在围栏外,恍惚间看见二十年前的夜晚,灯光也是闪烁。
"小心!"
记忆里突然炸开一声暴喝。阎玦猛地回神,发现是游乐园工作人员推着爆米花车经过。而二十年前的同一声呼喊后,穿着常服和志明从巷口冲出,用身体挡在他与沉渊之间。
"阎玦?"和遥不知何时从木马上下来,冰凉的手指轻轻拽住他的袖口,"你脸色好白..."
他下意识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相触的瞬间,二十年前的血色记忆如潮水般退去。阎玦垂眸掩去眼中的波动,故意板起脸:"这旋转木马...不符合本君的气质。"
和遥噗嗤笑出声,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堂堂阎王大人该不会害怕坐旋转木马吧?"阳光穿过彩色的玻璃穹顶,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阎玦侧过头,避开她探究的目光。他怕再多看一眼,就会泄露眼底翻涌的哀伤。那些染血的地面、破碎的警徽、还有男人临终时的身影,此刻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与眼前笑靥如花的少女重叠。
"我不管,来都来了!"和遥拽着他的手往前跑,发梢扬起一抹欢快的弧度,"那边还有云霄飞车!"
谛听小跑着跟在后面,背上的布包突然微微发烫——欢愉匣正在疯狂吸收她此刻雀跃的情绪。阎玦任由她拉着自己穿过人群,恍惚间又看见二十年前自己踉跄前行的同一条路。当年被沉渊骨刃劈裂的柏油路面,如今铺着彩色的塑胶跑道;曾经浸透鲜血的角落,现在立着卖气球的小丑。
"我想吃棉花糖!"和遥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粉色的摊位。暖黄的灯光下,蓬松的糖丝像一团被晚霞染红的云朵,甜蜜的香气随风飘来。
阎玦点头,看着她牵着谛听雀跃跑开的背影。
棉花糖机嗡嗡的运转声中,阎玦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的生死簿。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和志明的血洒在生死簿上。而现在,他的姑娘正举着棉花糖朝他跑来,糖丝粘在嘴角像抹俏皮的胭脂。
"张嘴!"她踮起脚尖,将棉花糖凑到他唇边。
他垂眸看着和遥期待的眼神,轻轻咬了一口。糖丝在唇齿间融化,甜得发苦。
"好吃吗?"和遥歪着头看他,嘴角还沾着一点糖渍。
阎玦抬手,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唇角,将那点甜腻抹去。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嗓音有些哑。
谛听在一旁仰头望着他们,“旺”了一声显示它的存在。
后日月蚀当空时,这些甜蜜的、鲜活的、温暖的记忆,都将随着冥契解除而永远封存。
生死簿至今还无法打开,或许正是因为自己还未为当年的事情付出代价。
此时的生死簿在阎玦的衣袖里,书页之中隐隐透出的金光,但是金光被阎玦的神袋挡的严实,无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