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睦泓右手往下扯了扯衣角,咳了两声道:“朱老师,你放心吧。”
杨可谕站在谭睦泓身边,瞧着他正经的模样,晃头啧了声,竟瞥见个不速之客。
谢钦侧着身,拽着手机,嘴里嘀嘀咕咕地,“行哥,徐不走,接电话啊。”
谢钦一个七班的人,来六班凑什么热闹,他又不是林衍。
肯定有鬼!杨可谕凑上前,“谢欠儿,你给谁打电话呢?”
“还能是谁,徐行呗,”谢钦放下手机,救护车已经呼呼走远了,他重重叹了声,“梁嘉是他外甥女,这么大的事他肯定得知道啊。”
“你说徐行?”杨可谕眨眨眼,回想起来,“我刚刚看见他追秦蓓蓓去了。”
“秦蓓蓓?她怎么了?”
谢钦瞪大眼,连嗓门都亮了不少。
杨可谕灵敏的八卦嗅觉似乎闻到了什么,却在下一秒被某人关掉了开关。
“杨可谕!”谭睦泓走过来,拉住杨可谕胳膊往外拽,“班上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在这聊天。”
杨可谕抡起手锤谭睦泓,“冤枉啊谭棉花!”不经意看见个熟悉的身影,忙喊:“诶谢欠儿,那不是徐行吗?”
徐行急匆匆跑过来,喘着粗气,“棉花,你们班能帮忙吗?”
“怎么了?”杨可谕问。
“秦蓓蓓跑不见了,我给她打电话也关机了。”
“她刚刚去找你,怎么会跑不见?”谢钦一个箭步上前,扯过徐行的衣领,眉头紧锁,“你干了什么?”
“谢钦你先冷静,”徐行摁下谢钦的手,放缓声调平复着他的激动,“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先把她找到行吗?”
可谢钦似乎没法冷静,他指着徐行,斥道:“我告诉你,要是秦蓓蓓有什么问题,我不会放过你的。”
突然的怒火,招来一众吃瓜人的目光。
黄晓婷拉过杨可谕说悄悄话:“他俩咋了?”
“我看多半是,为爱反目了。”
“啊?”
谭睦泓的影子盖下来,他闷声道:“杨可谕!你又在造什么谣?”
*
白炽灯光映照在白瓷砖上,周围亮堂得根本看不出已经很晚了。
盛满坐在急诊室走廊,她垂下头静静看着地面。
梁嘉早已在身后的病房睡下,朱志铭和同学们也已经离开,可盛满就是不想走。
盛满总有种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回荡在心底,或许虚惊一场对她而言太过奢侈,她从来就没拥有过,这是第一次,所以她慌了神,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
“盛满?”
好熟悉的声音。
盛满抬头,看见一个脏兮兮的少年,额头因奔跑沾上一层薄薄的细汗,右脸颊有道很明显的擦伤血痕。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病床上似乎躺着一个女孩,医生正把她往抢救室里推,病床周围跟了一堆人,仔细一看的话,能看见谢钦也在里面。
徐行当时说的那个胆小鬼,会是他吗?
盛满猜不到。
但她一定知道,在场的还有一个胆小鬼。
徐行缓了口气,终于收回目光,好奇问:“你怎么在这儿?”
“秦蓓蓓她没事吧?”
“她从一个小山坡上滚下来骨折了,应该没事。”
“你怎么会在医院,你也受伤了?”
徐行边说边打量起盛满来。
他懵圈的样子逗得盛满笑出声,她吃掉笑容后说:“大喜她掉水里了。”
“什么?!那她……”
盛满指了指梁嘉的病房,“医生说她没事,已经睡了。”她从椅子上捡起单肩包,对上徐行的眸光,“大喜给她外婆打了电话,说她自己一个人可以,还有医生说她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哦好。”
“那我先走了,拜拜。”
盛满提了提肩上的包,往前走了好几步。
本以为不会等到徐行的告别,却不想少年略带沧桑的嗓音穿过喧闹的急诊室走廊,抵达盛满心间。
他很认真地说:“天黑了,我送你回家吧。”
盛满盯着地面,他的影子越来越近,渐渐与自己的融在了一起。
她紧张地捏了捏单肩包的肩带,视线不敢上抬,轻轻地,“不用了,医院离地铁口很近。”
“就送到地铁口。”
不知为何,他很固执。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第三次,她和徐行单独走在一起。
很奇怪,她的步伐并没有前两次那样匆忙。
“没想到医院里种了这么多桂花。”
徐行突然间停下脚步,站在一盏昏黄里,头微昂,望着医院花园绿化带里那几棵桂花树,轻柔地弯了弯嘴角。
盛满撇头,和眼前这个少年享受着同一盏路灯,同一缕晚风,同一个月亮,和同一棵桂花树。
“很少有人会在夏天认出这是桂花,”盛满轻下眉眼,忽然在记忆里找到一个人,他也很喜欢桂花,便问:“你很喜欢桂花吗?”
“嗯,”朦胧的月色悄然洒下,好像就是掉进了徐行的眼瞳,他沉了沉声线,“这么说吧,只要还有桂花,我就能活下去。”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