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出口,段峤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点头应了声,轻挑了挑眉,笑说:“再不走,你家大喜可就要怪罪咱俩了。”
他应该没有发现刚才她的半分犹豫吧。
盛满一整天的思绪都乱糟糟的,以致于黄昏时刻接到蛋糕外卖电话时,人都是恍惚的。
她垂眼盯着手机,竟然把段峤的生日都给忘了,幸好这蛋糕前几日就定了。
秋天的落日美得让人沉醉,盛满提着蛋糕站在榆大那条著名的银杏路上,望着天边的霞光愣了好久好久。
太阳完全西沉的那刻,盛满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她是真心喜欢段峤,还是只把他当作忘掉徐行的工具。
她搞不清楚了。
可就像太阳总会升起,时间怎么着都要走下去。
盛满提着蛋糕,蹲在男生宿舍楼下,看着灰蒙蒙的天攀上星辰点点。
她终于有勇气给段峤打了电话。
盛满还是照例打开相机,摆在对面那个花坛上,录像仿佛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她点燃二十岁的蜡烛,双手捧着蛋糕躲在转角,等看见段峤从宿舍楼出来后跳到他跟前。
“祝我们全宇宙最帅的峤峤生日快乐,二十岁啦!”盛满藏起犹豫,开怀笑起来,眸光闪闪的,星辰仿若坠进她的眼瞳。
段峤呆住,愣愣地透过黑夜里晃动的烛光,看着盛满。
蜡烛即将燃尽,盛满歪着脑袋,问:“许好了吗?”
“哦,”段峤醒过神,忍住哭腔,“马上许。”
几秒后,黑夜里唯一的光熄灭,周围只剩月亮落下的朦胧。
盛满向前迈了一步,轻拭去他眼角的泪,调侃道:“怎么还哭了?有那么感动吗?”
“你今天一天都没怎么理我,”段峤顿了顿,微微弯弯嘴角,“还以为,你把我的生日给忘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女朋友,怎么会忘记你的生日,”盛满轻轻踮起脚,注视着他的眼眸,嗯了声继续说:“让我猜猜,你刚刚的愿望里有没有你美丽的女朋友。”
“当然,有。”
和话一起落下的,还有一阵猫叫声。
“什么人?”
盛满觉得奇怪,目光绕过段峤,朝响声处看去,竟在一盏昏黄的路灯下看见一个少年奔跑的背影。
“没人吧,”段峤搂住盛满的肩,“是不是看错了。”
那个背影,盛满见过不止一次。
她不敢认,只是低低地说:“嗯,应该是看错了吧。”
半晌,盛满忽然侧头,语气郑重得吓人,“段峤,你会不会介意做我男朋友?”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好像在这段感情里,付出多的那一方一直是你。”
“哪有?”段峤盯着盛满手里的蛋糕,试图用幽默的口吻缓解这如同溺水的气氛,“你手里的蛋糕难不成是我的幻觉?”
盛满愣了下,没忍住笑出声来。
望着刚才徐行跑过的那条路,飞扬的尘土甚至都还没完全落下。
那一瞬间,她才对徐行真的来过有了实感。
盛满的脚步顿在半空,又再收回。
她想通一个事实。
徐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她就算再固执,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只有往前走,才能跟曾经漫长的,不见天日的暗恋时光,说再见。
毕竟,太苦,太难了。
她不想再经历。
所以,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盛满看向身旁的段峤,温柔地弯了弯眉眼。
*
时间过好快,榆理的秋天短得仿若一瞬。
冬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到来了。
放寒假前,沈叶初专门把盛满叫回家。
盛满坐在餐桌前,看着对面正襟危坐的游灿臣,瞬间明白了所有。
所以当沈叶初宣布她要再婚的消息时,盛满并没有被吓到。
盛满眉眼轻柔一弯,和身旁已经上小学的游鲤相视一笑。
稍稍卖了个关子,摆出个臭脸,顿了一秒后,瞬间红了眼眶,她声音都有些抖,“妈,不管怎样,祝你幸福。”
沈叶初重重松了口气,捂住胸口,“哎哟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同意。”
“妈,我不是小孩了。”
这么些年过去了,即便曾经沈叶初和盛维多么相爱,但都随着冬夜冰冷的河水冲走了。
时间推着她往前,她也不再固执地把沈叶初留在曾经。
人嘛,总得往前走。
盛满吸了吸鼻,“现在的我,只想看你往前走。”
身旁的游鲤还是那么皮,直接欢呼耶了声,“那是不是,鲤鱼就要搬家啦。”
游灿臣假装生气,“鲤鱼,你就这么不想跟爸爸住?”
游鲤靠在盛满怀里,嘟囔起小嘴,“满满姐只有寒暑假才回来,我当然想跟她住!”
可是小皮猴游鲤的开心,并没有持续多久。
到婚礼结束那天便结束了。
一场婚礼下来,盛满简直比沈叶初还累,她不仅要记录,还得忙东忙西。
盛满锤着酸胀的腰,心里暗暗发誓除了梁嘉外,以后再有人叫她去当伴娘,她都绝对不会答应。
她推开卧室的门,打算窝进被子,睡到昏天黑地。
不想撞到个小人儿,游鲤盘腿坐在门边,怀里捧着一张相框,肩膀抽抽嗒嗒的,像是刚痛哭过一场。
盛满关心的话还没开口,游鲤就抱住了她的腿,哭泣声时隐时现。
“这是怎么了,谁惹鲤鱼不开心啦,姐姐给你报仇。”
盛满心疼地蹲下身,轻抚上游鲤的头。
“满满姐,鲤鱼不明白。”游鲤反复深呼吸了几次,才终于控制住哭腔,她望向怀中的相框,小小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相片里的女人,缓了好久才问:“不相爱的人,也会结婚吗?”
虽然没见过游鲤的妈妈,但盛满猜到了她为什么伤心。
白天婚礼的时候,有几个人嚼舌根说游鲤是游灿臣的拖油瓶,更有甚者说游灿臣上段婚姻是见挽回不了沈叶初,迫不得已才结的婚。
没想到,这些话竟被游鲤听见了。
“世上当然会有这样的,”盛满坐到游鲤身边,语气极尽温柔,“但姐姐向你保证,你爸爸妈妈当初是相爱的。”
“那为什么现在不爱了呢?”
“谁说的。”
“爸爸跟沈姨结婚了,不就是因为他们相爱吗?所以是不是我爸爸不再爱我妈妈了,沈姨也不再爱你爸爸了?”
游鲤认真的眼睛看向盛满,期待她能给出一个答案。
“这……”
盛满的嘴角尬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在记忆里搜寻了一圈,那些说着会爱对方一辈子的人,可到头来似乎都会在经历死别后,随着时间的沉淀,再次走入一段感情。
你说,她或他是真的不再爱离开的那个人了么,还是说人的感情多变,只爱一个人本就违背了生物的本能。
小孩子的问题太深奥。
盛满往后的一生,找了很久的答案,也没有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