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凌雪出生以来,凌青尘就再没看过她,一直把她寄养在乡下的邻居家里。
再一次见到她时,凌雪已经六岁了。
她站在公司顶楼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和满天霓虹,繁华的世界才是她所追求的,她不想一辈子被困在生活里,困在那一隅之地。
所以她同意了家族的联姻,在她刚成年的时候。
对方也是因为需要有人和他一起稳定家业所以才选择的联姻,两个人各取所需,互相利用。
但那些老狐狸的眼光总是那么毒辣,每次宴会时都对他们说要个孩子之类的,话里话外透露着不相信他们的语气。
为了打消老一辈人的疑虑,也是迫于无奈,只能要了个孩子。
就这样,孩子出生了,堵住了那些抱着猜忌之人的嘴,这也是她唯一的价值。
他们抱着孩子在家族宴会上走过一圈之后就没有再碰过那孩子。
凌青尘不想因为一个孩子阻碍自己的发展,在打消众人的疑虑后,就托人把孩子送到乡下农村里一户信得过的邻居家生活。
忙碌了这么多年,集团在她手里蒸蒸日上,看着发展起来的企业,她心想比在那些废物手里一点点垮台强多了。
在扳倒了那些迂腐的老骨头,真正接手企业,拿着股份转让协议时,她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舒畅。
出席了那么多的活动和新闻发布会,当每次有不知情的人问他们是否想过要孩子或者也没有孩子之类的问题时,两人的回答都是异口同声地拒绝说没有。
之前因为限制还会演一下戏,假装恩爱,现在没人能约束她们,在外直接演都不想演了。
外界传闻,两人不像夫妻,更想是合作伙伴的关系。
凌青尘觉得没什么,只要能把生意做好比什么都重要,反正他们又没有感情可言。
不知道是乐极生悲还是盛极必衰,男方在一次出差中发生了车祸,无一生还。
凌青尘就这样继承了他的股份和企业,但因为法律规定和遗嘱要求,需要两人的孩子签署同意书她才能拿到全部的遗产。
啧,真是麻烦。
就这样,她让人把只见了一面的孩子从村里接了回来,在一个下着雪的季节里。
瘦弱的女孩穿着不合身脏兮兮的衣服,怯懦懦地站在她面前,眼眸和外面的雪一样白净,带着几丝害怕,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一切,没穿鞋的脚趾蜷缩着。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怯生生地看着她的裤脚,不敢看她,在听到她的声音时害怕地抖了一下。
“我、我没有名字,村里人都叫我野丫。”
野丫,没人要的野丫头。
声音软糯的,带着孩子特有的可爱语气。
凌青尘皱起眉,她不喜欢这种软弱的性格,更不喜欢缩头缩脚的人。
她让保姆带着孩子去收拾打扮,又让人收拾出一间屋子,虽然她房间的床很大,但她不想和别人躺一块。
家里有空房间,但长时间没人住需要打扫一下,随便收拾出一间给那孩子当卧室就算了。
外面的雪还在下着,比往年都要大,即使到了晚上也还在飘飘然地下着。
还好家里有地暖和暖气,不用担心受冷,就算光脚站着也不会觉得冷。
她看着电脑,穿着米白色的羊绒衫,衬托的面容柔和姣好,脑海想着明天去登记户口时该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保姆带着洗完澡小女孩回来,收拾打扮后比之前好看的多,她不自觉地被勾住了注意力。
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她别过脸看向外面,看着白茫茫的大雪,若有所思。
“以后你就叫凌雪吧。”
语气很生硬,不像商量,更像是通知。
六岁小女孩听不出这些弦外音,难得的露出微笑:“这是我的名字吗?”
她点头。
“太好了,我也有自己的名字了。”
凌雪笑得开心,还有两个小酒窝,可爱的小脸上满是笑容,只是她笑得不敢声张,唯恐惊扰了眼前人。
凌青尘搞不懂,只是个名字而已,就能开心成这样。
小孩子的心思还真是单纯。
虽然把凌雪接回家里,但她只是为了拿到股份,除了刚开始那晚说过几句话,其后对她就没有过多的留意。
这天她在家办公,见凌雪毛茸茸的小脑袋在门缝外探头探脑,她才想起来这个小家伙了已经来着半个月了,她都没有和她说过话。
既然接回来了,她觉得她应该也该尽到些责任。
“进来吧。”
凌雪打开门进来,站在她面前想说些什么,小脸上满是纠结。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尽可能地放缓语气,让其听起来温柔些,她看得出来这孩子很害怕自己。
凌雪绞着手指,“我、我可以喊你妈妈吗?”
从她被接到家时,那个好看的保姆姐姐就告诉她那个人是她的妈妈。
她想喊,可是看着对方一脸的冷漠,她又犹豫了。
凌青尘俯视着这个小孩子,就为了这个?
“都可以,你想叫就叫吧。”
凌雪见她同意,很高兴地喊了声妈妈。
凌青尘打字的手不可控地抖了一下,对于这个陌生的词,她还是头一次接触到,有种莫名的触动,特别是用在自己身上。
她从小就和父亲生活在一起,接受良好的教育,她曾问过家里的老保姆她妈妈去哪了,老保姆回答她说离婚了。
从小到大没有喊过一声妈妈的她对这个词有些感概,可能是遗传使然也有可能是她父亲言传身教的结果,她的性子也冷漠起来,到最后,她也变得和父亲一样。
她看着凌雪,心里有些怅然,莫名对孩子有种亏欠。
“嗯,我听到了。”
从那以后,凌雪每次见到她都会乖巧地喊声妈妈,她也从最开始的有些排斥逐渐接受起来。
长时间的接触下来,她发现这孩子似乎很爱笑,每次见到她都带着开心的情绪。
她对此也颇为感概,没想到自己这么冷血的人,居然有一个开心果女儿。
这天好不容易有一个休息日,她躺在摇椅上赏雪,看着外面的洁白雪花落在红艳梅花上,她很喜欢红白相见的感觉。
“妈妈,我能出去玩雪吗?”
凌雪没有之前那么害怕她了,现在已经敢和她正常交流说话了。
她点点头,看着凌雪在保姆的帮助下穿戴好厚衣服,开心地跑出去撒欢。
看着凌雪小跑的背影,心里有些担心,她也准备起身出去看看,她告诉自己是因为坐久了感觉腰也有点疼,该起来走走,绝不是因为担心她滑倒摔伤。
刚走到外面就看到凌雪在跑过喷泉边上时被水结成的冰滑倒,有些担心地想过去扶她起来,却看见凌雪自己爬起来,拍拍屁股继续玩,不见半点因为受伤难过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点难受,感觉心脏被攥住一样揪疼。
“妈妈,一起来堆雪人吧?”
凌雪见她也出来,以为是要陪自己玩,可爱的小酒窝再次出现在脸上。
看着凌雪满脸的笑容,她不忍拒绝,和保姆一起,三个人在院子里堆雪人。
到了晚上凌雪还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雪人,眼里还是兴奋和不舍。
“你好像很喜欢雪人,”
她假装看着外面的雪,目光还是忍不住在凌雪身上流连,她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浪费了一天的休息时间陪孩子堆了个雪人,这是她从未有过的,因为她是自己的孩子吗?
“对啊,很喜欢雪人,”凌雪不再看雪人,两颗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以前在村里的时候我不喜欢冬天,这个时候又冷又困,冷得手痒痒的。
这个时候村里那些小伙伴都会和家人一起堆雪人玩,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一个人堆。”
声音有些低落,带着隐形的难过。
“现在不同了,今天我也有妈妈陪我堆雪人了,玩得好开心。”
看着凌雪的笑容,凌青尘心里发酸,她能透过笑容窥探到其中的悲伤,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悲伤。
“没事,以后每年我都陪你堆。”
她扶额,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关心一个人,因为是自己的孩子还是因为以前的亏欠。
凌雪开心得蹦跳起来,抱着她的脚喊着妈妈。
凌青尘看着凌雪的模样,心里也软了几分,像冰冻了几百年的冰块被小火苗一点点温暖融化,露出跳动的,鲜活的心脏。
转眼凌雪已经来这半年了,她也顺利拿到了股份和遗产,在思索着要不要把凌雪送回去。
她有想过把凌雪送给自己的某位亲戚扶养,可是想到这段时间来的相处,也了解凌雪难过却又故作开心的性格,了解她摔倒时咬牙不敢哭出来的样子。
想起凌雪的笑脸和酒窝,她还是忍不下心,只能就此打消这种想法。
明明以前她不是这样的,她明明都不在乎所谓的感情的,为什么自己会变成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