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此后几天,舒纯熙对敬渝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如果说先前的她像是一只高傲的猫,只有在偶尔的特殊时刻才会露出内心柔软依赖的那一面的话,最近的她就像是进入了烦躁的分离期一样。
并非是时时展露出一种黏着他的样子,只是在两人亲近的时候,不再掩饰心里的想法,紧紧地妥帖地拥抱在他的怀里面。
每当这时候,她也会眉目忧愁地发号些施令,要他抱抱自己,要他亲亲自己,还要他说“我爱你”,要他早早归来,要他哄着她入睡。
敬渝无所不应,虽然心里的隐约欣喜跟受宠若惊夹杂在一块儿有点矛盾,但他还是尽量在最大范畴里空出自己的时间来,满足舒纯熙的要求。
从前,他总希望两个人能消除隔阂,不再像陌生人一般疏离,为此他做了很多努力,也在心里暗暗地希冀过不知多少回。
现在,这种宛若新婚蜜恋的情景降临在自己跟前,他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融化了,但还是要好好捧给妻子看。
这段时间,对于自己“丈夫”与舒纯熙“妻子”的身份,他适应得已经颇为自然了,料想她亦是同样。
就连自己的脸,休养的这好几天也终于恢复如初,大概因为自己心情愉悦和照料妥当,也没有留下疤痕。
只唯有一点,暂时推后的工作可以过几天再做,但他却不能一直拖着不去公司。
他想过在书房做事,但妻子显然更喜欢窝在他的怀里,也提出过带舒纯熙一起去公司,可面临的不过是跟在家里书房处理工作一样的难题。
当然,她也并非是不讲道理的。
郑徽进到书房来时,她会去沙发坐着,他不得不出门时,她也会不舍地松手将他放开。
只那耷拉下的眼皮里,掩盖了她哀怨的愁绪。
每一次分开,她都像再次走进冰雪天地里,将自己闷在那种气氛里,长久地保持着缄默,明明白白地表示着,她会这样都是自己与她的分离导致的。
待他归来,是会再次靠近,是会轻声哄她,是会将她逗笑。
但敬渝心里逐渐明白起了她的那种感受,甚至不忍心再这样下去,不忍让她看着自己的背影终将离去。
不过几天时间,敬渝觉得自己也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情绪怪圈里面。
他终于在一种蜜糖糊了般的美好梦境里琢磨出一件事来。
那就是即使两年前他们两个结婚,感情真正如胶似漆的样子,也并不会是如今的光景。
有好几次,他都欲言又止,想问明白舒纯熙她这是怎么了。
但她什么都不会说,只是偏过头巴巴地吮他的一片唇瓣。
敬渝无法,也只能回应她以自己更有力坚实的拥抱。
两个人除去心照不宣地避开那最后一件事,几乎已经同寻常夫妻没有了区别。
也不知道是在日久天长之中终于靠近了彼此,亦或是执着地去追寻那段年少绮梦的代偿。
说是一段时间,但其实也不过是短短四五天,只是这几天里敬渝自己的思绪百转千回,丰富地如同绕着地平线翻了好几圈,心中始终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带着不安宁气氛的预感。
这天上午,因为妻子的埋怨,他上午没有出门去公司,而是在午后将她哄睡后,才穿戴整齐试图趁这个空当回一趟公司。
敬渝的步子堪堪迈到客厅,正朝大门走过去的时候,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拖鞋脚步声,应当是有人下楼的动静。
心中暗暗一跳,男人连忙转身朝着楼梯的方向看去,只见方才刚刚睡下去没多久的女人神色焦虑地朝自己追过来。
她还穿着午睡时候的睡裙,连外面披的睡袍也只是胡乱穿上,领子袒向一边恰露出小巧的锁骨,几缕发丝凌乱地搭在面上。
不过敬渝呼吸几次的功夫,女人已经到了跟前扑进他的怀里。
柔软的身躯贴着他有些坚硬冰冷的西装面料。
“你去哪儿?不许走。”
她抛出一个问题,但压根不想听回答,很快又给出她的指令。
身后门后的郑徽和两旁的佣人早避嫌地将眼睛转向别处去了。
敬渝束手无策,无奈地抚摸着怀里人的脖颈,不明白她为何总是将自己出门去的事情当做生离死别一般看待,露出这种凄然的样子。
“我去公司,加上路上的时间,就去四五个小时,然后就回来了。有些事我必须得去处理,纯熙乖,先回去睡觉好不好?”
“不要。”
女人闷声,抬起头来就去解他的领带。
男人不可抑制地仰头,避得开她的视线却躲不了她的动作,任她将自己打好的领带扯得乱七八糟。
“宝宝……”
敬渝低声哄了句,笑了下,带着点讨好意味,祈求她在外人面前多少也给自己留点面子。
“我真的要走了,约了省司的领导,不好迟到让人家久等啊。”
他难得透了点真话,试图说服舒纯熙,约了省司的人,自然是为了她舒家的事。
而舒纯熙也只是停顿了一下,总算将他的领带拽开,拿下来攥在自己手里,好像没了这东西他就不能出门了一样。
“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她垂下头,静默之后突然问了一句。
敬渝凝着她留给自己的发顶,胸膛里激荡着一种涩然不定的情绪,拥住她,轻声说:
“没有,我怎么会嫌你烦呢,不会的。”
“那你今天会不会见到别的女人,觉得她们比我好,比我优秀还比我讲道理,比我漂亮,然后不回来了?”
心里闷住了,敬渝又想起来自己那个混蛋堂弟,拉开胸前趴着的人,扯了扯衣领,俯下身去吻她,将她的唇细细亲过一遍,碍着不能发出声响的缘故,并未深入。
揉了揉她的耳边,压着声音用只有她一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
“怎么会?我老婆就是那个最好的最漂亮的,最优秀还最跟我讲道理的好宝宝。我见到别的女人都不会多看的,因为我要早点回来陪我自己的老婆。”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冷哼一声,女人好歹松开了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伸手抹了下眼睛。
“我说的当然是真的,你回去好好睡一觉,然后我就已经回来了。”
敬渝抿起唇,柔声对她说:
“过几天我们还要去首都参加祝司长的葬礼呢,你忘了?等回来的时候,我就申请让伯父伯母出狱监禁,把他们接出来,所以我才要出门去见省司的人,你乖乖在家等我,好不好?”
一声抽泣在两人之间响起来,她主动退后了一步。
敬渝心知时间不能够再耽搁,狠下心来再亲了亲她的额头,也没顾被她扯走的领带,转过身出了门。
这是一个寻常的下午,只不过跟妻子分别花了点时间跟功夫,但已足够使敬渝酸涩起来的心始终不能够平复了。
他坐在车上,想着省司附近有什么名点可以带回去给她吃。
自打选好了一家甜品店后,男人心下稍定,到了省政司办公大楼后,也就专注谈起了事情。
半个多小时候,敬渝从办公室出来,本来应该还要去公司走一趟的,但想起来先前答应等在家里的人的话,知道不该再在外面逗留,便去那家店里排队,打算买完就回家。
盛夏时节的昼米尔市,骄阳如同火球炙烤着大地,外面排队的人并不算多,但只是一会儿功夫,身穿整套西服的男人还是起了一层薄汗。
选品时他看到游之翎从远处朝自己走了过来,但他无暇分心,认真地指了指展示柜里的几样糕点,示意人家各包上半斤。
待提了大包小包从队伍里转过身来,敬渝才望见游之翎不好的神情,而近旁的郑徽亦是一样。
男人敛了眸,一行人先朝路边停着的车走过去,待到放下手里的东西坐上车,才示意身旁的人开口。
“敬总,支宁方死了!”
游之翎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但情绪这么激动的时候,还是不多见。
闻言的男人手上擦拭的动作一顿,心中也很快升起了一种不可置信的情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