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室的人会死,而副驾驶的人应该不会,毕竟那是敬亭,谁敢在暗杀自己的时候搭上敬家人的性命?
但是到了半路,她腹痛难忍,那大概是因为她的第一次清宫手术并未做好,所以他们只好交换了位置,变成了敬亭开车。
当时她头冒着冷汗,就像一只受伤的小鹿一样蜷缩在椅座上,咬牙拒绝了敬亭要调头去医院的要求,坚持要他沿着原定路线继续开。
在她疼得迷蒙绝望的那一刻,她确实是生出了要跟敬亭同归于尽的念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那个从自己身体里流走的孩子她会有那么强烈的感受,难道是母性终于被唤醒了么。
她没想明白,但她至少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她本不想怀孕也不想生孩子的,但敬亭不管不顾,他没有尊重她的意愿强迫了她。
好不容易终于怀上了,孩子却又被他刺激得保不住了。
这一切都是敬亭的错,全部都应该算在他的头上。
她本不愿怀孕的,但失去那个孩子的时候,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脑子里长久紧绷着的那根弦,彻底断掉了。
至于最后,为什么敬亭在最后关头挡在了前面,为什么死的是敬亭而不是她,她没有想明白,但也不想去细究了。
想起这些往事,她的身体如同稻穗一般微微抖动着,明显得应激,那流淌在血液里的液体也骤然停滞了动静,要将她留在这冰天雪地里面。
反而这种时候,她愈发地平静。
舒纯熙伸出手,微笑着抚摸了一下敬渝的下巴,淡淡地说:
“其实本来我是想跟他同归于尽的,但是没死掉,不然就能给他赔命了。所以很可惜,真是让你失望了。”
说完,女人从地上爬起来,自顾自地越过他,离开了书房。
只剩下徒留在原地的男人,阴郁着一张脸,双睫因她最后的话迟缓地眨动了一下,良久地呆立着。
按照原定计划,两天后二人要去北省首都参加祝文兵的国葬仪式。
其实敬渝本可以自己一个人去的,但这次的仪式并非只是一个过程,更是他定好了要将代表舒家的妻子带到各界政要面前的场合。
所以夫妻二人会同时出席。
两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敬渝一直待在书房里面,不知道在做什么,而舒纯熙也只是守着自己的卧室,未曾再踏入敬渝的领地半分。
两个人各自守着彼此的一方天地,连一日三餐也不在一起吃了,更遑论同榻而眠。
只是到了第三天清晨,舒纯熙跟敬渝又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大门口,坐上了出发去机场的车。
看着等在一旁的郑徽暗自称奇。
等到坐上了车,他又觉得,车上的氛围比起当初从机场接太太回来的时候,根本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毛骨悚然地打了个激灵,郑徽从后视镜看分坐在后座的两人。
这次去机场他们坐的依旧是七座的保姆车,两个人分开各坐各的位子,也方便了他们一左一右偏头去看自己那边的窗外风景。
总而言之,据郑徽自己默默观察,从去机场,到乘飞机,再到下了飞机去下榻的酒店,太太没有主动跟敬总说过一句话。
而自己好几次不经意的跟太太对视上,都看到她的眼睛里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淡然,仿佛浑身上下都写满了“那怎么了”这几个字。
郑徽不由得心里一抖,跟唐廪交换了一下眼神,觉得现在的太太完全变了个样。
一开始刚回维尔亚的时候,她是那种秋风里就要被折碎的枯草,后面好像慢慢好了一些,然后又在前段时间变成了高傲的波斯猫,至于现在,郑徽在“沉睡的活火山”跟“坚韧的蒲草”只见摇摆不定,不敢妄下结论。
只是奇了怪了,敬总居然也能忍住不跟太太说话,要知道以前他在太太面前可是够伏小做低的,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简直没眼看。
但现在这样子,他觉得这两个人至少是吵了一大架……
祝文兵的国葬仪式压了一两个月才举行,其中自然也有敬渝跟祝正扬那封类似于“绝笔书”的文件的作用。
场上已无暗流涌动,盖因国政院风云已定,接下来要做的不过是如何按下各方蠢蠢欲动的势力。
开始进去吊唁之前,一群人全都站在大厅外面,交谈寒暄声不绝于耳,一时之间整个场内有点喧闹。
舒纯熙跟在敬渝身边走进去,尽量忽视其他人若有似无的眼神和耳边的吵嚷,沉着心往里面走。
恰好宗正随着父亲站在右侧这边,看见久违的舒纯熙的身影,抬起手来主动朝她摆摆。
女人自然瞧见了他的动作,顺势走了过去跟宗正的一大家子打了个招呼,然后再转头回去,只见敬渝一脸沉静站在不远处,似乎是在等她。
见她回头,男人别开眼神,并没有跟她对视,反而抬起脚步走到她跟前,同她方才打招呼的那一群人也礼貌地问候,而后伸出手攥住她的手腕,无声地带着她去了另外一边。
敬渝自有自己要拜会的人,但还是留了点耐心等了下她,然后才拉着她防止她跟自己被人群冲散,朝着另一边走过去。
就这样两个人到了大厅外的花园草坪上,场外也候着不少人,只不过三两成群稍微闲适一些。
就连呼吸的空气仿佛也没有那么浑浊有限了。
室内有布置好吊唁的灵堂,而室外也有相关的造景,木架置放在草坪上,上面缠绕着白色的鲜花,沿着一条路径依次排开。
敬渝带着她朝一个年迈的老人走过去,介绍说这是国政院的某位议员,两个人打了招呼,接下来主要就是敬渝跟他寒暄。
说的话弯弯绕绕很是奇怪,舒纯熙只觉得自己听不懂,逐渐就走了神。
突然身边的男人动作果决地扬起手朝自己来,余光看见的同时,几乎是下意识地,女人抬起一侧手臂,将手肘举到耳边呈防御的格挡姿势。
耳边静静的,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接下来意料之中的疼痛,只是一声木头与骨头碰撞的声音响起。
直到此时,舒纯熙才意识回笼,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拢了拢耳边的头发,然后转过身一看,见身后方才倒下来的一个花架子,被敬渝用手挡住,才没有砸到她。
她朝着廊下后退了一步,有些愣怔的目光对上敬渝的。
男人沉着眸,审视探究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