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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温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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戟王平静的眉目,总算透出一丝不一样的情绪。

温贵妃看的出来,那是恨意。

戟王背过身去,他颀长的身影被烛光拉得细细长长,又孤寂。

"母妃猜得不错,那名暗谍被选中到我身边卧底,是因为长得有些神似青妃,也因为这样,北境质子与她……关系匪浅。"

戟王在这停住,他神色痛楚,四肢僵硬,他说不下去了。

温贵妃也听不下去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北境质子喜欢青妃又如何?

三皇子妃长得有些像青妃又如何?

这都是过去多久的事了!当局者迷,被搅和在过往之中,可旁观者清,她很清楚放话的人是抱着何样的恶意!

想到不得不先放下三皇子妃逃命,温贵妃心中都是悔恨。

眉眼含泪地道:"子夜,你别听信刘贵妃讲的那些蠢话,阿元救了全部的人,如果不是她,母妃根本没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殿内死寂般的宁静,戟王静默,歛下的眸子如口黑井,阴阴暗暗。

可温贵妃很清楚,那里头全是刀光剑影,一触即发的杀意。

过了片刻,戟王干枯的喉咙挤出嘶哑的哽咽:"她是被安排到我身边的细作,证据确凿,她背叛我,我能怎么办?"

温贵妃恳求地看着他:"母妃知道,你天人交战,你不知道该听谁的,可母妃敢保证,阿元在宫变之时,心里想的都是你!"

戟王抬起黑眸,不明所以。

温贵妃哭着道:"你以为她拼命护住我与太子,大皇子,还有百官,只是因为她心善吗?"

戟王眼神茫然,安静地看着温贵妃。

温贵妃摇头,啜泣:"她救了我们,不是因为她不忍心,是因为知道你非常在乎我们,她拚了命,是因为你啊──

"子夜,阿元心里有你啊!"

霎时之间,戟王胸膛剧烈起伏。

长夜如此漫漫,刻刻光阴,寸寸割人。

这一夜实在过于漫长了。

他的心情从担忧,到震惊,到难以接受,到愤怒,转了几折又几折。

可他心底非常清楚,无论他的阿元是不是师晓元,是不是星宿堂暗谍,他其实都不在意了。

他喜欢她,就只是因为她是她,什么身分,名字,阶级,他其实早就放下。

跪着的人,一直都是他,而不是她。

此刻,他只在意她许下的那些誓言是否为真,他只在意她对他是否有心。

只要她的一颗心里有他,他可以原谅她。

可她心里真的有他吗?

戟王湿润而痛苦的视线,落在东方渐白的天际线上。

还来得及吗?

天地之大,他来得及追上她吗?

可他不知道她去哪了。

温贵妃脱口道:"在大圆塘,我亲眼见到灰袍男子往大圆塘的方向去。你快去!快去啊!"

戟王恍然清醒。

灯舟!

下一刻,戟王翩然转身,挺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流云宫的垂柳林里。

深更半夜,牧荆被恶梦纠缠。

梦里她被刘贵妃与一群黑狼包围,手无寸铁,陷入苦战。

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快窒息之时,她的意识终于冲破梦境,身上冷汗淋漓。

环顾四周,牧荆恍然想起自己已经离开宫城,正在一艘航行无阻的大船之上。

在无尽冥色中,船只风行水上,雨里破浪。

这艘大船已不是戟王还在时候的绮糜灯舟,而是能挡住箭势与风浪的船舰。

天地昏暗,狭小的舟里也黑沉沉,外头的琉璃灯全被鬼星收起来,应是怕被认出这是皇族的船艘。

但这却无妨鬼星操控船舰,在风雨最大之时不曾迷失方向,稳操船舵。

牧荆诧异于鬼星超绝的目力,难道他的银眸有什么过人之处。

此时风雨略歇,月光倾泻,身骨嶙峋的男子斜倚在门边,长身鹤立,灰袍随风翻飞。

银白月光之下,他的身影犹如鬼魂一般。

牧荆朦胧中便想,她从未见过这么孤寂阴冷的背影。

仍旧疲惫,牧荆阖上眼,缩起身子。

于是鬼星在外头赏月色,她于榻上团抱自己,两人便这样在灯舟上默默无语。

时间过去好一阵,鬼星总算察觉牧荆醒转,侧过身来,垂眸望着躺在榻上的牧荆,一双银眸隐露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鬼星走到牧荆身边。

牧荆不得不承认,纵然鬼星从刘贵妃手底下救走她,她仍然害怕他。

她甚至不能理解,鬼星为何救她。

她毁了堂主的起事,毒杀副堂主,成了星宿堂的罪人,而鬼星竟放过她?

这男人身手远比刘贵妃高绝,强大的气场无懈可击,可只要是人便有破绽。他的软肋会是什么?

牧荆拾起菱花镜前吊挂着的一只长形玉器,没什么意识地把玩着它。

牧荆心里有好多疑问。

关于宫变的起始,与结束,是谁点燃了狼烟?还有鬼星到底要将船只开去哪?他要带她去哪?

鬼星越来越靠近。

牧荆手指头不由自主地攒着被子与玉器。

鬼星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冰凉的指骨迳自搭上她的手腕把脉。

牧荆屏住气息。

在这双枯瘦的手,在苍白青冷的手指底下,不知曾葬送过多少人的性命。

细细想来,她唯一一次在他肌肤上感受过温度,是当她昏迷中紧紧咬住他腕骨之时。

鬼星又将冰凉的手放在牧荆的额头上,不一会道:"你发烧了,身子很烫。"

牧荆哦了一声,没什么情绪。

鬼星命她躺下,将一条湿润冰凉的帛巾覆在她额上。

他清玉苍白的脸庞,就在牧荆头顶上方。

鬼星离牧荆只有咫尺,距离够近,牧荆恍然发现,鬼星的眸子细看之下并不是银灰色,而是泛点淡蓝色的灰。

只是这蓝过于浅淡,在日光下几乎被阳光稀释,几近透明,只有在一片黑暗之中,方才显出真正的颜色。

就像天青色琉璃灯般,剔透里带着天水一碧的水色。

其实鬼星的样貌是属斯文俊雅的那一类,在堂中声望又高,本应当也是有许多女暗谍会倾慕的男子。

可为何多年来从未听说过鬼星与任何暗谍有过暧昧呢?

牧荆回想起曾在汲古阁中看见的一则记录。

三十年前,大齐国宫廷曾迎来了一个北境质子,他在宫廷待了十年,有一日突然消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传闻那质子遭人厌恶嫌弃,是因为样貌古怪,他有一双银蓝色的眸子。

从前牧荆不曾好好端详鬼星的眸子,总以为是银灰色的,现在她察觉其实是蓝灰色的,便不由想起这名质子。

一边想着,牧荆一边怔怔地望着手中的玉器。

牧荆一时分神。

黑暗之中,实在看不出这只白色玉器有什么特别之处。戟王品味高,所用之物皆是最好,无论是审美,样式,质地,都百般挑剔,精挑细选。

所以舟上为何会有一只平凡无奇的白玉?它的用处为何?怎么它在她手上的触感竟有些熟悉?

牧荆不解,疑惑重重,直到鬼星打亮火摺子。

黑暗中泛起一团昏黄的光影,火光照耀着玉器。

玉器里头夺目的光彩,乍然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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