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梦很长,很真。
他梦见自己下了地狱,被冤魂恶鬼索命,但他不曾有惧。可那梦不止如此,还有本该永远盛满笑意与幸福的双眼,在他梦中,渐渐失去神采与光亮,直至最后永远地闭上,那才叫他害怕。
可陆崖只几句话,轻描淡写说完此梦,又道:“而早在先前,我曾寻了机会,去问白惑。你也知道,他说话总是云里雾里,但有一件事,让我在意。”
陆崖说到这里顿了顿,纪韶华好奇心顿时被勾起:“是什么?”
“他说已还我因果。可我却从未求过他任何事,甚至,自他自囚于天华殿,我们便再未见过。”
陆崖笑着,牵过纪韶华的手。
“所以我想,若我真曾求过他,那必是与你有关。后来结合梦境,便猜到一二。”
“你将我,看得比你自己还重要吗?”纪韶华声音有些哽咽。
“自然。”他答得平静却笃定。
纪韶华忽地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陆崖,这不对,你自己也一样重要。”
见陆崖不接话,纪韶华只好无奈叹息一声,也没有强求,只是笑道:“无妨,从今以后,我既是你最重要的人,而你,亦是我最重要的人。”
话落,她再度凑过去想吻他。
这回陆崖没给她机会,反手将她揽入怀中,一个炽热又绵长的吻,封住了她的唇。
情意缱绻,交缠良久两人才微喘着分开,他轻声低语:“都听你的。”
随后,陆崖抱起她,一步步走向喜榻。
红被翻浪,一室旖旎。
*
次日清晨,两人都醒得极早。
因新婚之喜,小皇帝特意免了陆崖数日早朝。两人清闲无事,纪韶华便披了件薄衫,来到院中水池边喂鱼。
锦鲤跃起夺食,又落下,激起水中层层涟漪,反而让这场景,显得分外安宁美好。
陆崖站在她身侧,两人随意地聊着未来。
纪韶华低声道:“世间还有许多故事我不曾了解,也有很多人,譬如你生母,一生困在命运里……”
她停下撒食的动作,静静望着水中游动的鱼影,眼神逐渐变得深远。
她从于慕雨身上得到勇气,重来一世自己或许也能为她们做些什么。
“每一个子民,未来都可能是这江山的脊梁。”
说到这,她转头望向陆崖。
他一袭常服立于晨光中,目光温柔。纪韶华虽不知未来史书会如何记载,但也许百年之后,陆崖也会成为他人眼中,熠熠发光,视作目标的存在,而不仅仅是一个奸佞之臣。
两人相视一笑,忽然,天边传来一声清脆悠扬的鸣叫。
纪韶华一怔,那声音明丽澄净,她觉得极为耳熟,好似在哪儿听过。
她抬头望去。
只见一只翠羽轻盈、腹间橘红点缀的小鸟,正盘旋在院落上空,欢快地鸣叫着。
纪韶华眼眸一亮,惊喜地喊道:“陆崖你看,是那只翠鸟,是你送我的那只,它回来了!”
陆崖仰头望着那只熟悉的鸟儿,也笑了,低声喃喃:“是啊……它居然回来了。”
他伸手握住她的指尖,眼里光芒潋滟,眼前的她,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奇迹。
纪韶华回握住他的手,笑得明媚而幸福。
陆崖,从今以后,你我夫妻一心,哪怕未来是你梦中漆黑又可怖的黄泉路,也再不会是你一个人走。
人这一生,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叫你愿倾尽所有去护她周全、为她遮风挡雨……却忘了,自己也行径在风雨之中。
而人又要何其幸运,才有人与你并肩携手,也捧着自己的伞,为你,遮挡这人间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