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他看着窗外,摸了把脸将泪水擦去。
“嗯,没事的,别难过。生活怎么样都是继续往前走的,大家还能继续活着就不是大事。”司机说。
陈屿安点点头。
崔一垣的电话没有打来,他不停看着手机,可一个电话都没有。终究没忍住泪水往外淌,又不愿意让司机再看到,只好将纸巾捂在眼睛上。明明是自己推开所有靠近的人,可又这样委屈。委屈无从宣泄,尽数朝自己攻击。
他实在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陈屿安停不下来这股自我厌恶感。
下了高铁后陈屿安直奔医院,经过缴费大厅时正好看见在那的父亲。看见自己儿子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不可思议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还未回复父亲,里头的工作人员打断他们,说:“抓紧缴费哈,后面还有人。”
“安安,你手里头有钱吗?”
陈屿安一愣,拿出银行卡递过去了。
父亲将缴费单塞到手上那塑料袋里,透明的袋子里装满了一打单子。他在前走着,个子不高,背脊略弯,走得比往常要快些。
“妈现在怎么样了?”
“情况还算稳定,只是一直不醒。”
“不醒?”
“嗯,医生说过几天就可以接回去,好好照顾,后续有机会能醒。”
陈屿安跑去跟父亲并行,问:“这么严重?什么叫能醒,这不是..”
“没有,不是植物人。可能累了一辈子,想睡一睡休息休息。”
父亲说的没错,医生虽然还没能诊断出为何一直不醒,但也说不是植物人。至于什么时候好,也许明天,也许明年。
在自己脑海里,母亲一直是个说一不二唯我独尊的角色。她与父亲个子差不多,说话中气十足,自己的事业做得风生水起,去外地出差不是一周就是十天半个月,因此小时经常在家看不到她。她的身形从生了孩子后就有些胖,现在躺在这病床上,倒瘦得连锁骨都显形了。
陈屿安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目不转睛看着母亲,他不敢认,也认不出这还是自己的母亲。
“安,你手里..还有多少钱?”父亲站在一旁十分拘谨,他眼里红血丝遍布,这位一年到头天天朝九晚五出去上班,一个月只有几千工资的男人,要开始扛起一切。
“我有一些存款,等下都转给你。爸,家里没有积蓄了吗。”
“前几年你在读书,你妈妈做生意失败破产,没跟你说,学费都是借的。后来几年我们都在还债,你弟弟读书也需要钱,家里没什么积蓄,都用光了,现在住院的钱也是借的。”
母亲头发已白了大半,面上有些雀斑,是做生意走南闯北时晒的。她常抱怨父亲老实固执不懂变通,挣得那些钱也就够吃饭的,真要挣钱还得靠自己一个女人家来。
母亲说陈屿安不像自己,不爱说话,也不亲近。陈屿安想哪不像,他们都是会把事情痛苦都往自己心里消化,不让外人担心的性格。
读大学时,最让陈屿安难堪的就是往家看学费账单。自己努力拿了奖学金仍然有一笔钱需要付,而自己打工的钱又不够,只得让家里来,母亲会说“怎么这么贵?你不是说有奖学金吗?”他都如同被扇了一巴掌似的难堪。
你明明不缺钱,为什么要对我这么苛刻?这场从头到尾的埋怨破碎了,碎片还要往心上扎。陈屿安将头埋在母亲病床的被子上,他今天几乎要将前二十多年的泪都流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