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转角处,两人皆安静地站在那儿,不一会亮着的声控灯暗下,环境漆黑一片,使所有感官放大。
孟梵茸只觉得心脏要蹦出来,双目失明般,看不到眼前任何光亮与事物。
木又笙不浪费时间,一开口声控灯就亮了,她说:“身体还舒服吗?”
没想到第一句话是关心他的身体,孟梵茸受宠若惊,结巴道:“还好。”
“舒服就是舒服,不舒服就是不舒服,什么叫还好。”木又笙不满这个回答。
“呃,又舒服又难受。”
木又笙总觉得他还在发烧,于是走近,抬起手,手背贴在对方额头上。
皮肤与皮肤贴合。
孟梵茸一惊,下意识想后退,木又笙另一只手将他拽住,“别动。”
“哦。”
他不敢乱动了。
木又笙的手在他额头摸了许久,还摸摸自己,不烧啊,那怎么像疯了一样。
木又笙退回原来的安全位置。
“你想删戏份?”
她的眼神锋利,仿若孟梵茸敢说一个“是”字,她就能把他咔嚓掉。
孟梵茸提了提口罩,只露出湿漉漉的大眼睛,声音闷在里面,“我只是不想你太辛苦。”
“嗤。”木又笙气笑,反问他:“这个借口你自己听着想不想笑?”
眼角是弯弯的,然而她的表情没有一丝温度。
她不知道对方在闹什么别扭,生了个病回来好像跟她结了仇一样,从前活泼的性格变得死气沉沉,谁欠他钱了么。
木又笙最讨厌猜心思这件事,让她感到下头、厌恶。
“我…不是……”
孟梵茸咬了咬嘴唇,不知该说什么。
她不惯着他:“你没有机会了,我会把我们之间所有的戏份都删掉。”
她的语气很严厉,有点像置气一样,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孟梵茸取下口罩,终于可以大口呼吸,他蹲在楼梯边,右手抱住头,独自缓了好久。
再次抬起眼,他拍拍脸,从口袋掏出纸巾擤了下鼻涕,收拾一番才回到排练室。
没人知晓木又笙和孟梵茸间发生了什么矛盾,原本两人严重超标的剧情现在被删得一点不剩,众人被诡异且压抑的氛围搞得话都少了一大半。
孟梵茸没几句台词了,他就坐在镜子前看其他人演戏,也没表情,身影孤独,与世隔绝。
身上好冷啊,应该是发烧了,他拿起外套和书包,趁没人注意的时候,离开排练室。
今天好难过,他想回家。
……
“同学,你哪个班的?现在还没到放学时间哇。”保安大爷从窗口探出头,招呼他赶紧回去上课。
“爷爷,我身体不舒服,我要回家。”
“给我办主任的请假条,不然不行。”对方根本不听这些借口,保安也在学校看了几十年的大门了,见多了装病逃学的学生,万不能放过任何一条漏网之鱼。
孟梵茸没什么力气争论,索性坐在地上,也不管脏还是干净,怀里护着书包,上身难受地弯下来。
脑子如同要炸掉一样,心里憋屈又委屈,他无法思考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仿佛头顶有个巨大的漩涡,只要他稍不注意,就会被卷进去,再也出不来。
他很想揣着明白装糊涂,结果不可能,他一想到木又笙喜欢别人,对别人好,他就难受得想发疯。
孟梵茸不是一个多偏执的人,适应力强,脾气好,遇到不顺心的事情通常以“算了算了,随遇而安”这样心态看待。
唯独这件事,他做不到随心所欲,他把自己艰难地困在一隅。
孟梵茸体质很奇怪,心情一差就容易生病,心情好就连大冷天吃好几根雪糕都没事,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就看后续木又笙愿不愿意可怜他了。
夜晚天空漆黑,一颗星星都没有,静得吓人。
“你不想排练就是为了躺大门口睡觉?”
来人的声音惊醒他。
木又笙缓缓走过来,手插在兜里,站着俯视他,不懂这是什么操作。
“嗯……”
孟梵茸睁了一只眼,回答:“等回家。”
晚上的风偏凉,还有点大,他一张嘴就灌了口冷风,随即严重地咳嗽起来。
木又笙见对方虚弱的样子,拉住他衣领和帽子,拽他起来,“回教室。”
“不要,我要回家。”
孟梵茸反抗,挣脱开木又笙的手。
“你看有人让你回家吗?不要当神经病好不好?你是不是忘记自己还在生病了。”
“没忘记。”他嘟囔。
“回教室。”
木又笙怕他不走,拉着对方衣角回教学楼。
两人没去自己教室,也没去排练室,而是找到一楼某个空教室进去,他们怕人发现,也只开了一盏灯,坐在讲台前的第一张座位上。
木又笙让他不许乱动不许乱跑,“我去给你拿药,在这里等我。”
“要不我自己去吧。”
“你歇着。”
木又笙刚才摸了下他的额头,一片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