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分批去洗澡,张川将马匹牵去水边饮喂,左忌蹲下,将塞嘴布扯掉,又将水囊怼嘴里喂她饮了一通,孟春枝这才觉得又活了过来,大口粗喘着说:“绑绳太紧了,你帮我松一松。”
左忌:“你再敢多说半句,我就将这帕子塞回你嘴里!”
孟春枝看他铁青着脸,再不敢多言,左忌非但不给她松绑,还拽过她的包袱打开,当着她一样一样掏出来看,每拿出一样物件,都要发出些:“哼、哈”地讽刺声,待包袱抖空,他道:“郡主为了今天真是处心积虑,亏臣还信你动了真情!”
孟春枝知道,这些东西都是物证,万一他交给岳后,告她阳奉阴违抗旨不尊,她真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所以更不敢激怒左忌,反而温温柔柔道:“你身上那么多血,有没有受伤?”
左忌气得更甚:“你这奸猾妇人,我死了你高兴还来不及,落在我手里又来装小意!”
孟春枝带着哭腔:“你也知道我这一去要嫁什么样的人,更该理解,我逃跑,只是为了自己活命,跟你又没仇,你哪只眼睛看出,你死了我会高兴?”
左忌拿帕子堵了她的嘴:“你满嘴虚情假意,我一句也不想再听!”
张川喂完了马,过来喊左忌也去洗澡,正好看见这一幕。
张川立即背过身去。
左忌命他过来,看住孟春枝!不许给她松绑,便起身去河里洗澡去了。
张川看了孟春枝一眼,叹息一声。
孟春枝发现,张川受伤了,走路一瘸一瘸,伤口没有仔细包扎,还在流血。
又瞧瞧其他人,她这才发现,左忌的人少了很多,剩下这些,一半左右都挂了彩,士气低迷。
原本烧火做饭的孙三也换了别人,马车、帐篷都被烧没了,大家就围绕几个篝火堆,随便吃口干粮肉干,就横七竖八地席地而睡。
左忌回来前,张川早已经引了一堆篝火在他和孟春枝身前,吃的喝的也已经摆放好,左忌守着孟春枝盘膝坐下,孟春枝奋力将帕子吐了出去:“左忌,我饿了。”
左忌将一把肉干猛塞到她嘴里。
孟春枝不喜欢吃肉干,干嚼嚼不动,累的腮帮子都疼,但是也勉强自己吃了一点。
“张副官,你和兄弟们受伤了,不包扎敷药,还在潮湿的地面上躺着,伤口会烂的。”
张川:“嗯”了一声,也不行动。
孟春枝奋力坐起撞了一下左忌:“他们伤口要是烂了,恐怕得把胳膊大腿都剁掉才能活命。”
左忌怒:“你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说着就要去找帕子。
孟春枝急了:“你为什么不给他们找药包扎?”
张川听不下去:“许太医跟咱们失散了,药箱都在他身上。”
原来是没有伤药:“我认得一些草药,可以止血止痛!别堵我的嘴左忌,你放开我,我给你们找药包扎,你不放心就跟我一起来,再拖下去就得剁胳膊剁腿要人命了!”
“你当真认得伤药?”
孟春枝点头如捣蒜:“忘了我给你拔过毒?快给我松绑吧,在你眼皮子底下,还怕我跑了不成?”
左忌给她松绑,举着火把随她去采草药,郑图从后头追上来:“主上!”
虽是寻常的两个字,语气却一改从前的玩世不恭,变得极为郑重,一听就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商量。
左忌:“何事?”
郑图:“主上不瞒您说,咱们这几天遇到的袭击来看,事情明显不对劲呐!你说他们是西北的,又比西北那伙人多势强,我猜来猜去,越瞧他们越不像普通的毛贼草寇,您说,会不会是朝廷的人?”
“——朝廷不想看你做大,但是你立功甚伟,在民间百姓之中已树威望,得了不少的人心,不象征性的封你个官爵,还一味的赶尽杀绝,不是那么回事。可是给你个镇北侯又不真心舍得,这才一路上三兜两绕,指东打西的把咱们引到这山沟沟里来杀害!想在这偏僻之地,暗算咱们!
所以啊主上,事情都这么不对劲了,咱不能还死心眼的替他赵家干差事,朝刀口上撞啊,再干下去,指不定前头的龙潭虎穴还要吃进去多少条人命!依属下看,趁兄弟还在,回西北得了,那才是咱爷们的天下!郡主不乐意去和亲,正好带她回去做你的压寨夫人。”
孟春枝掐草药的手霎时一顿。
左忌:“不要胡说八道。”但他心里清楚,郑图所说,正是许多弟兄们所想,这几日接连受挫,大伙有些埋怨也是情有可原。
“这样,你跟大伙说一声,不管你们进不进宫,我左忌都是非去不可的。”
孟春枝:果然是个死官迷!
“你过去挨个问问,凡是不想去的让他们都跟你走,直接回西北。”
“可是主上,咱们兄弟一起出来,没有不一起回去的道理,我们怎能弃你不顾?”
“该走就走。”左忌斩钉截铁:“其实你的顾忌我不是没想过,但是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我早有心带弟兄们上岸,做贼毕竟不是长远之计!几次接触朝廷,都因小人从中作梗诏安不成。这次的机会来之不易,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必须要走这一趟。事成之后,咱们就不是贼匪,将来老了,儿孙也能堂堂正正做人!这是长远大计,不能因为小风小浪就轻易动摇。你们想回的尽管先回西北去,我自己送她入赵,来日若有好消息咱们有福同享,倘若我真有什么不测,也好叫你们知道此路不通,从此死了这条心,安生做山大王,等世道好了,再另寻机会做良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