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枝听他说得有理,但是不用他夫人,随便找个别的仆人她又不放心,一旦把她的行踪露出去,再被左忌找到,她这辈子基本就是完了。
“那你说怎么办?”
“这客栈后院便是我陈氏家宅,东家不如就直接住到我的家里去,关起门来,不显山不露水的,让夫人亲自侍候,东家觉得如何?”
“甚好,那就打扰了!”
片刻后,孟春枝已经浸在温热的浴水之中,随意撩拨着水面上黄的、粉的花瓣。
一双手按揉到她雪白似的肩头,孟春枝觉得手劲稍硬,回头一看,是陈夫人:“我这次被追得太紧,劳动夫人事事亲为,辛苦夫人了。”
陈夫人立即还以一笑:“东家说得哪里话,若是没有东家何来我夫妇的今天?如何孝敬东家都是应当应份的。”
听她说话如此顺耳,像是没有怨言,只是这手上的劲怎就这么大呢?孟春枝又朝她双手瞥了一眼,发现她手上血管粗凸,茧子厚硬,是个长年劳作的,这样的人手劲自是大些,哪能跟宫里的秋霜他们相比?
孟春枝叹息一声:“最近有什么信没有?”她想家了,想那些身边用惯了的人了,什么时候能彻底卸下这生死包袱,过回从前的日子?
“有有有。”陈夫人擦手而去,片刻转回,拿个竹盘,里头散着三个小竹筒,全都封着漆,只是漆的颜色不同,孟春枝这个级别的腰牌,是可以随意查看任何竹筒内容的。
她打开一个漆着黄封的竹筒,展开里面的字条,按照这个漆色来看,是她下级都可查阅的:“致刘娥:郡主对左忌使用美人计以求脱身,两人已至离忧城附近。”落款是刘晋,日期是昨天,孟春枝震惊之余,也瞬间明白了刘晋究竟为何出手相帮,她和兄长刘娥一起做生意,总归是绕不开中山国的,这几年眼看生意越做越大,兄长一定是同意刘晋参股做东,否则他哪来的权利用商号通信?
只是这个刘晋,参股就参股通信就通信,瞎说什么!万一这信落入别人手中,岂不把我害死了?刘晋也是,都那么有钱了还来我们这边搀和一脚。
孟春枝当初设立商号时,统一用飞鸽传书,为防消息漏传,同样的信,应该不止出现在离忧城这一家商号里,她赶紧命陈夫人去追根溯源,把其他商号里同样的这个竹筒都销毁了,就说消息有误。
陈夫人立即出去通传,孟春枝自行出浴,穿好衣服,拔了火折子将手里这个纸条烧成灰,才打开第二个,黄色漆封的竹筒。
展开上面的字条:“世子被中山王囚禁于东郊行宫。”日期是三天前的,刘娥不论身在何处,只要进了某个林氏商行就一定得到了这个消息,那么她现在,想是忙着去捞孟岐华去了。
孟春枝一边想着,顺手将这张纸条也烧掉了,又拿起第三个印着红色漆封的竹筒。
红色漆封,是她或兄长级别才可查看的密信,里面装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呢?越想看内容,这纸条越是展不完了,卷了一层又一层的,什么事不能长话短说?
终于打开正文,入眼即知这是刘娥的字迹,还是写给自己的:“小妹亲启:你托我打听的事情我已探出眉目。”再下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当初她让刘娥帮忙查左忌为何入狱,以及家族底细,刘娥居然把左忌那些兄弟的底细都查了个底朝天。
什么张川之父张全福原是马场一兽医,被同乡左山引荐入军去养护军马……这个左山原来就是左忌之父,难怪他们两个关系那么好,原来是两代人的交情。
再往下看,左山英勇善战,屡立功勋,某次回来,说仗打完了,要进京受封讨赏,呼朋引伴叫上邻近的兵友,一道喜滋滋地走了。从此却一去不复返,隔三月,朝廷以谋反之罪,下旨将左家、张家及临近十里八村所有参军之族亲,家产抄没、女眷变卖、满十岁以上男丁,尽斩……
谋反?左忌他爹是谋反之罪?!
孟春枝得到这个惊天秘密,心差点跳出了嗓子眼——难怪怎么问他都不肯说,原来是反贼的后人!就这样的出身,还妄想去岳后面前正身讨喜?痴人说梦!怪不得前世他到底又造了反,去宫里,有他好果子吃?
这个愚人、傻子!
历代的君王,可是最恨造过反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