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书房里枯坐几日,次次都等到砚中墨都干了,盯着桌上空无一物的宣白,明明心中千头万绪,却无从落笔。
心里紧绷着的弦也不知是绷断了,还是彻底松垮了下来。
长公主深知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可无论如何催促自己,她连动一下手指都觉得困难。
抬眼看向窗外,枝头的石榴花如火般明艳,一直灼到她心底。
一切都烧尽了才好,那样才算落个清静。
云泉进来奉茶,见长公主撑着脑袋看向窗外,即使她故意发出声响,长公主还是连动都没动一下。
到底是有什么在外面,能让公主这般着迷。
“云泉,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在府上待久了,总觉得无聊。”
魏长沁叹了口气,将视线收回,双手接住她奉上的茶盏,“也好久没放风筝了…今天又不是什么日子,怎么会突然想起以前的事呢?”
“您想去哪里,奴婢就想去哪里。”
她几乎没花什么时间思考,即刻说出了自己的回答,“您想做什么,奴婢都陪着您。”
魏长沁无声地笑笑,呷了口茶。
翌日清晨,马车从小道离开。
即使特意换了一辆低调普通的马车,即使她根本没有露面,那些信笺、鲜花、礼品,还是一股脑地从车窗涌了进来。
长公主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架势,好在马车走得快,一会儿后便消停了下来。
云泉与徐慕在后头那辆车里,估计也是同样的动静。
孟听寒见她有些慌张,抬手将她护在怀中,温声道:“没事的。”
这些日子他都不记得自己为她拒绝了多少场邀请,又被那些纨绔塞了多少封含情脉脉的书信。
虽说是被委托一定要交到长公主手中,可他偷偷看过后,气得牙都要咬碎,揉成一团,全都扔进火堆里。
即使他从未刻意去打听那天金銮殿上的细节,长公主的英姿事迹仍源源不断地流入他耳中。
她在市井中被称颂,在茶馆中被闲传,在那些或崇拜或讨好或畏惧或有所求的嘴脸中,一点点拼凑出长公主的传奇。
魏长沁倚在他身上,眨了眨眼,随手捡起一张落在脚边的信笺。
孟听寒张了张嘴,他大抵能猜出上边的内容,可若是不由分说把信笺拿走,实在是失礼。
况且,他也不想再听公主说他爱吃醋。
虽然她总是用玩笑的口吻说,可他知道,若是他哪天表现出一丝丝独占她的欲望,长公主会立刻把他扔下。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拒绝他的索吻,不拒绝他的陪伴,不拒绝他发自肺腑的爱慕。
又为什么不要他?
念及此处,他只觉得心口闷闷的,像是堵着团棉花。
长公主的笑声自耳畔响起,她笑得直不起身,把脸埋进他怀里,只看得见肩膀一颤一颤。
“天呐……我都不知道,我竟还有令人魂牵梦绕的魅力。”
她松了手,信笺飘落,抬起脸看向他,“一见钟情,茶饭不思,为伊憔悴…男人写起闺怨不也擅长得很吗。”
孟听寒听见她这番话,虽知不是在暗指自己,却总觉得有些心虚。
“您若是不喜欢,臣以后把这些都拦下来。”
他悄悄移开了视线,“…绝不让这些东西污了您的眼。”
她没有给他一个准确的回答,只是笑得更厉害了。
马车停在京郊一处别苑,是皇家的避暑园林之一,她儿时还常常来玩,不知是何缘故,近几年却甚少有人造访。
刚一下车,徐慕和云泉就把她围住,仿佛是商量好了一般,一左一右把孟听寒隔开。
这些日子徐慕都被差遣着去应付府上来客,往马车里塞东西,或是贿赂传信的,如何混乱的情况,他们这些下人都见识过了。
徐憬私下里,也同她解释清了当今的情势,果真是今时不同往日,长公主一夜之间竟成了人人攀附追捧的对象。
从前总以为,长公主与自己是一类人,离经叛道,玩世不恭,也因此,她才会对她无比向往。
等到真正接触过后,才发现长公主并非是传言中的那样。
她比那无聊的传言更丰满,更鲜明,更惹人爱得多。
徐憬能同意她来当差,绝不是期待在长公主的管教下,自己能够改邪归正。
虽然人人都说徐憬是个好哥哥,是正人君子,是如玉的良人,可她知道他的真面目。
“慕儿,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