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把着方向盘,忽然有点迷茫:“可以去哪里呢?”
“可以……在附近看看花?”池淮穆坐在旁边的位置上,看着温锦年好奇地东张西望,嘴角勾起一点笑,“你不是说,要去抓蝴蝶?”
哦。
好奇怪。有些事明明是他提出来的,可到最后,反倒是对方记得最牢。
温锦年觉得,这事儿还挺玄乎的。
“可是,我没看到蝴蝶啊,”他又努力往远处看了看,确定自己没看到任何一只彩色的小精灵,“哪里有蝴蝶?”
池淮穆偏了偏脑袋,看向天空的位置:“刚刚好像飞走了。”
温锦年倒也没觉得多失落:“哦。”
船很缓慢地行驶,推开浅蓝色的水波,开往未知的目的地。温锦年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天上的太阳,忽然发觉,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的时候了。
上一次如此惬意地晒着太阳,还是池淮穆带着他赢了射击游戏,他如愿以偿地赢回了玩具熊的那一次。
玩具熊的身体很软,毛绒绒的,在对方的怀抱里向自己张开双臂,笑眯眯的,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加入他的生活。
那人笑得温暖:“恭喜。温同学,它是你的了。”
他将玩具熊拥入怀中。
明明只是在对方的怀里停留了半分钟。可那时把玩具熊揉进怀里的温锦年却觉得,它就像对方一样,被薰衣草注入了温暖的力量。
“温同学。”
熟悉的薰衣草香味扑面而来,温锦年含糊着应了声,下意识抬手挡住阳光:“…怎么了?”
“我想,”池淮穆垂着眼,瞥过去看靠在椅背上出神的对方,语气认真道,“谢谢你。”
温锦年身体猛地一僵。
“谢谢你……为我出头。”
大脑彻底宕机。
温锦年坐起来,愣愣地看向了面前的人。
池淮穆弯着眼睛。虽然是在笑,但也能看得出来,他说得并不随意。
“你很勇敢,也比我敢去做。就算要付出代价,你也会坚定地站在我们这一边——这一点,就已经很可贵。”
“请相信你自己,你是很好、很好的人。”
最开始,领到温锦年的时候,池淮穆确实很意外。
平常乖得不行的少年站在教官旁边,满手是血地抱着一个笔记本。明明已经偷看到自己正走过来,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抬头。
像负了伤犯了错误,垂头丧气等着家长来领的小朋友。
给他委屈死了。池淮穆想。
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要是当时的话,可能是有点生气。
但更多的,是担心,还有害怕。
现在的这些,大都在他的管控范围内。池淮穆不怕打架,一个人,一群人,哪怕是一群混社会的,他也能全都撂倒,最多在自己身上挂点彩。
可要是哪天……
事情脱离了他的管控范围呢?
就像今天,要是那把刀划的不是温锦年的手臂,而是刺他的心脏或者喉咙呢?
很后怕。
他生气,生那两人的气,生自己的气,却唯独没生温锦年的气。
他知道,对方太没安全感了。因此要接近对方,只能由他来走近,一步一步地走,一点都不能出错。
可就在这时,温锦年向他迈出了意料之外的一大步。
只因为他们说他坏话。
心里软得不正常,本就没多少的想责备的心情也烟消云散。许许多多个日夜的记忆化成碎片落在眼底,变成了转瞬即逝的亮光。
“温锦年同学,”池淮穆一字一句,“不知道我之前有没有说过。但我还是想说……”
“你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温锦年呼吸一滞。
船驶进了半圆的桥洞里,遮挡了明媚温暖的太阳。一瞬间,眼眶的滚烫不再是幻觉,它们顺着脸颊滑落,染深了温锦年身上的衣服。
“…嗯,”他声音哽咽,“你…你也……”
池淮穆觉得好笑。他撑起身子,伸手给对方擦眼泪:“哭什么。”
温锦年只是摇头。他抓住池淮穆的手腕,脸颊不由自主地往上贴,想让那一点温暖再多停留一会儿。
“今天…谢谢你等我。”
他什么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这些年池淮穆一直在找他。
他知道,这些年池淮穆一直在想他。
他也知道,池淮穆今天,一直一直都在等着他。
等着这一刻,等着难得的独处时光。
“你也是……”温锦年咬着下唇,发音都不太清晰了,“…很重要的人。”
或者说……
他最重要。
心脏被攥得很紧,鼻子堵得不通,整个人飘飘忽忽的没有实感。但很奇怪,心里并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反倒满满的,都是“幸福”。
温锦年总喜欢温暖的午后。
以前,他觉得温暖的是阳光。
而现在,他觉得温暖的,是池淮穆,是薰衣草。
是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