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走了之后的事。
也是因为打架,所以被罚了检讨吗?
“…那时候,也是因为打架,所以被罚的检讨。”
温锦年抢先开口。他的声音很淡,听着像在讲故事,可落在池淮穆的耳朵里,又多了一丝察觉不到的苦涩。
“不是老师,而是我爸。”他停顿了一下,又一次张嘴,“为什么打架……打架的原因,和这一次差不多。”
“……因为我?”
“…嗯。”
温锦年说着话,很不自然地低下头扣手指:“这不能怪我…因为他们往我头上扔石子,跟我说,和你这种胆小鬼玩的人都是傻子。”
短短两句,却让池淮穆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夏天。
温锦年的形象被无限缩小,最后变成了一个看起来很凶很凶的小孩子。他浑身是伤,可还是勇敢地挥着拳头,对着任何一个伤害他们两个的人打过去。
记忆里,小时候的温锦年,确实是一个很正义的朋友。
当然,现在也是。
“那么,后来呢?”半晌,池淮穆轻声问。
“后来……被老师逮到办公室罚站,找了双方的家长。就在对方家长同意和解,并说好把对方带回去好好教育的时候,我爸来了。”
“再然后……”温锦年的声音小了下去,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我一巴掌。”
“他说,他想打死我。”
“我不明白……”他蹙眉,自顾自地喃喃,“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告诉我,我才是大错特错的那一方。”
他根本就不是好孩子。
脸颊火辣辣的,就好像那一巴掌前一分钟刚落在他的脸上。他停住话头,将放在桌子底下、用力攥紧的拳默默松开。
过往的事情再被揭开,温锦年还以为自己早已忘却和不在意。
可它就像伤疤,揭开了,还是会痛。
那一巴掌,那一画面,那一检讨,在幼年的他的心脏里划开了很深的一道。父母的谴责代替了血液,灌满他的思想,试图在他的四肢挂满红色的毛线,提着他走完人生。
那日后,温锦年开始模糊了对“正义”的定义。
有段时间,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对好友的帮助,到底算不算得上是“帮助”?
他不明白。
他真的……不明白。
或许是话题太沉重,也或许是秘密突然被捅破带来的冲击力太大,因此沉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还是温锦年抢先忍不住,站起来朝对方伸出手。
“好啦,都过去了,我也就随便说说……你别乱想,”他别扭地把手又伸出去一些,“我想吃甜筒了……你去不去?我请你吃。”
池淮穆静止了两秒。在温锦年即将把手收回去的时候,才搭上去笑着应了声:“走。”
虽然六月刚刚开始,但大概由于今天是六一节,来排队买冰淇淋的小朋友还是很多。
温锦年费力地挤在人群里,边拿手机扫码边问身旁的人:“你吃什么味的?”
池淮穆微微低头:“要草莓。”
“这个好甜的……你上辈子是糖精吗?”温锦年嘴上嘟嘟囔囔,却还是点下旁边的加号,“齁死你。”
身旁人没再接话,落在温锦年耳畔的,是一声很轻的笑。
很无奈也很温柔,听得他耳朵的血管砰砰直跳。
“一千三百一十四号。”
温锦年急忙扬起手,挤开人群,冲到了收银台面前:“这里!”
“两个甜筒,请您拿好。”
两个冰凉的冰淇淋握在手里,温锦年艰难地在灯光下转身,望向了在三个台阶下站着的池淮穆。
四目相对。
“喂——别看了!”面前的少年沐浴在白色的灯光下,伸长了手臂,将粉色的甜筒递到了他的面前,“池哥,接一下啊!”
突如其来的“哥”字砸进心脏,压着呼吸和心跳同时停滞。
再回眸,却见人一脸得逞后的得意,从台阶上跳下来,落在了他的面前。
“池哥,”温锦年仰起脸,眼眸明亮地看着人,举着甜筒和人轻轻一碰,“六一快乐!”
池淮穆定定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半晌才轻轻地回碰:“六一快乐。”
或许对方说得对,草莓甜筒是太甜了。
但是……
池淮穆瞥过眼,很安静地看了看仍一脸得意笑容、啃着原味甜筒的温锦年。
好像比它更甜的东西……
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