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病吧!”
俞溪不是个喜好杂耍的人,也不精通武功,因而如此如此纯粹的空手接白刃她是第一次见:“敢漏一滴血在地上你就滚出去!”
青年低眉顺眼地跟在俞溪背后,本与满园雪花融为一体的白衣在进屋之后格外扎眼。左手微微向内并拢,俨然已经接上一手的血。
直到俞溪弄来了一个铜盆,他才有了活动的权利。
血花在水中绽开,俞溪抬眼看着许久不见的容晟。他身上的凶煞之气似乎已经透过他那一身柔软的皮肉,卷着难堪摧残的衣料乱七八糟地堆放在自己面前。
不像活人也不像死人,更像蒙尘的废墟,供桌上的沉香屑。
装不出温和纯良的模样,只顺着直觉行事。
她的手下微微用力,皱着眉干巴巴地开口:“别摆出那么可怜的模样。我没有告诉过你背后搞偷袭很吓人吗?退一万步来说,你这样闯进我的屋子又何其失礼。”
青年面部停滞的五官缓慢地发生变化,绒睫抖动,几颗泪珠就这么滚到血水中。
莫不是被鬼附身了吧!动作略有些粗暴地给容晟包扎好伤口,俞溪伸出手掌在容晟面前晃了晃:“再不说话就把你丢出去哦。”
“不,不要。”容晟猛地抬眼,眸中全是惊惧,似乎被吓得不轻。
"那你说我是谁?"俞溪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会儿脑子明显不太好使的容晟。
那双蒙着一层浅浅水汽的眼睛里出现茫然之色,青年昂头时露出脆弱的脖颈,两颊泛起不正常的红,似是轻纱制的衣裳领口微微敞开显出近乎与雪相聘的肌肤。
“你是,你是俞溪。”
遭了,有被美色攻击到的可能性。俞溪急忙错开眼跑到柜子里翻翻找找到那件容晟从前落下的大氅盖到他身上:“穿上,冰天雪地的也不嫌冻得慌。”
他现在这副模样怕是冻得伤寒后又烧着了脑袋,晕晕乎乎迷迷瞪瞪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跟来的。
很害怕就这样被驱赶出去,容晟伸出完好无损的手虚虚抓住俞溪的手腕:“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求求你。”
行,行行行。
俞溪对天发誓,容晟的“求求”一定是他浑身上下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完全不带丝毫犹豫地把容晟塞到隔间里的窄窄的小床上,俞溪翻翻找找给人弄来了两床厚被子盖在身上。
大晚上的也弄不来医师。俞溪都快记不清楚是第几次看容晟病得快死的样子,似乎他在自己面前就没怎么健康过。勉强露出一个脑袋给容晟透透气,俞溪面色复杂地拍了拍被子。
改日得找个道士好好算算,他二人该不会是命中犯冲吧。
俞溪心烦意乱地往外走去,带上门时定睛往床头一看——容晟闭着眼,眉心紧锁,似乎是被魇住了。
心一狠,俞溪径直关上门,屋内只余下一盏红烛在黑暗中跳跃。
漆黑瞳孔中的红点忽明忽暗,有人低声轻笑。
“男人是不能乱捡的你知道吗?”宋锦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俞溪,她过去只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只是俞溪后来办事儿利索完全没有被影响的意思,她也就没有过多干涉。
若是不会伤到自己倒也无所谓。
俞溪低着头装哑巴乌龟,投降似的举起两只手:“ 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也不算脑子不清楚的吧。”
被俞溪噎住,姚锦扶额。
“罢了罢了,还能真叫你见死不救不成。随你去,只是千万记得莫要把家都牵扯进去。”她的话已经说的足够委婉,天晓得今早俞溪来找她时她脑子里闪过多少狗血小说里的逆天男主角。
“只是我得和你说好,他但凡有不对,你若是舍不得动手,就算你恨我,我也不会手软的。”
俞溪的神情出现一瞬间的空白,状况外似的“啊”的一声后才反应过来,嘴角微微抽搐:“真要如此,我怕是得羞愧而死。放心吧,这不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呢。”
她昨夜左思右想还是径直来找了姚锦,这是姚府,她不能这么藏着一个身份存疑的隐患。自己一个人倒也就算了,只是旁人不能平白遭受牵连。
因而大夫上门抓药穿过好几道门看见昏昏沉沉的容晟时,沉肃的面色都出现了裂缝。
很难说俞坊主和这位是什么关系。
算了,是什么关系都不奇怪。
“远亲表哥。”俞溪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说八道,余光瞥见容晟显然松快了许多的眉眼,听着大夫把这人的状况一一道来。
其一,雪地轻衣致使发热;其二,旧伤复发致使虚弱;其三,遭逢变故致使癔症;其四——
左手新鲜的伤口略显突兀,俞溪记下他说的话,饶有兴趣地看着老头一边嘀咕一边摇头往外走。得亏是姚家专用的大夫,嘴巴严实的,不若又得逮郑林来了。
“好了,再不醒真把你丢出去,”俞溪看着闭目如同画上睡美人一般的容晟,慢吞吞地催促道。
此人的柔弱就好像一层可有可无薄如蝉翼的伪装,恢复能力强悍且能一个人杀穿数十位杀手才是他的真实模样。
雪光透过窗纸,俞溪才说完便直直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只是一瞬间。就好似错觉般,对方迅速垂下眼睫。
“我是不是又麻烦你了?”
问,问问问,你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