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至韵身体还没康复,面前摆得都是清淡的菜色,重口的都在扶绫跟闻不予面前。
闻不予在扶绫到了醉仙阁门口的时候才告诉她这件事,扶绫也来不及准备什么临别礼物。
扶绫想了半天,将挂在腰间那枚淬了毒的暗器去了下来,找闻不予要了个盒子,装在里头送给鹤至韵。
铁质圆盘形,外头镀了层银漆,中间有个微不可查的按钮,一按下去藏在圆盘边缘的两枚指甲大小的飞箭就会冒出来。
飞箭是玄铁所制,锋利无比。
此物可藏于手中,乘人不备时,只需轻轻在皮肤上划一个小口,剧毒就能在三个呼吸间取人性命。
“鹤姨。”扶绫演示了一遍用法,将东西双手呈上。“扶绫来不及备礼,只能斗胆奉上此物,还望鹤姨不嫌扶绫失礼。”
“此物精妙绝伦,我怎么会嫌弃呢。”鹤至韵拍拍她的手,“你这孩子有心了。”
扶绫累了一通,现在吃饱喝足,没什么事做,摆出一个大字趴在榻上。
闻不予在看账,过年期间醉仙阁生意不错,承办了不少宴席。
元宵夜,十里长街摆满花灯。
顺应元宵习俗,今夜当走百病,以求身体康健。
往年扶绫都是与师父一起,在陌生的街道上聊些有的没的。
今夜无人作伴,她也没心思出去,直接叫闻不予备马车送她回段家。
闻不予正在打着算盘,头也不抬地说了句:“等会儿。”
“这要等什么?你吩咐一下不就行了?”说着,扶绫拦下路过的伙计,“去给我备辆马车。”
她指了指闻不予,意思是你们老板叫的,乖乖去吧。
伙计朝里面望了一眼,闻不予将算盘一推,对着扶绫说道:“走吧。”
“这么好!还亲自送我回去。”扶绫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闻不予让那伙计去做自己的事情,“不是,出去玩,你今夜就留宿醉仙阁吧。”
扶绫有些疑惑,但她同意了。
就是个睡觉的地方而已,反正在哪都行。
醉仙阁的床也挺不错的。
街上人多,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二人走走停停,将沿途路过的摊子看了个遍。
扶绫在一个糖画摊子旁停了下来,让摊主给她画个小兔子。
她问闻不予:“你要吗?”
闻不予点了点头,“就要个和你一样的吧。”
“再画一个兔子。”
有人长街纵马,疾驰而过,引起一片骂声。
今夜街市不同以往,人这么多,这人真是够没素质的,一点也不管别人。
扶绫看着地上的糖画兔子,都没进过嘴呢。
她朝闻不予看了一眼,对方立刻将糖画兔子放进嘴里,叼着兔子耳朵说道:“你不是大夫吗?怎么不治治自己的眼睛和手?”
“刻薄。”扶绫两眼一翻,扭头向前疾走。
路过一个花灯摊子,扶绫随手指了一个看起来最贵的花灯,“要了。”她指了指身后的闻不予,“他给钱。”
石桥之上,人影攒动。桥下,月光洒在水面上,万千盏灯随着水流一路向着城外飘去。
扶绫没什么愿望要许,放河灯这事也就罢了。
她提着灯,靠着桥的栏杆,河灯迎面过来。
扶绫忽然感觉自己走在一条由河灯铺成的路上,脚下踩着的是许多人的心愿。
“闻不予。”她叹了口气,问:“你以后会考官吗?还是一直开你的酒楼?”
闻不予侧目,望见扶绫若有所思的样子,倒是是难得一见的深沉。
“怎的开始伤悲秋了?”
闻不予整个身子挡在扶绫眼前,答道:“要考我早就去考了,我对做官没兴趣,不过酒楼应该会一直开下去。”
“为什么?你们文人不都想着有朝一日高中状元,入仕为官,一展宏图吗?”
一阵晚风吹过来,河上的灯走的快了不少。
“我是个例外。”
他的视线落在扶绫微微垂下的嘴角上,“从前拘束太多了。”
还有什么能比入仕为官拘束更多呢。
闻不予既要守王家家规,又要守万婵宗门规。
王家不认他,却又以家规拘束他。
不许闻不予冠以王姓,不许闻不予与宗族扯上瓜葛,甚至不许他私自出现在任何王家人面前。
万婵宗门规森严,鹤至韵身为大师姐,违背门规,偷生一子。
闻不予的存在是秘密中的秘密。
因此,闻不予成年之前,绝大部分时间都过得小心翼翼,束手束脚。
现在闻不予翅膀硬了,终于能往外飞了。
为什么要飞到拘束更多的地方?
“你想云游四海吗?”扶绫昂着头,这才发觉闻不予竟然比自己高这么多,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这两三年时间个头窜的这么快。
闻不予点点头,喃喃道:“人怎么可能只满足于扇上风光。”
二人迈着频率一样的步伐慢慢走下桥。
“要不要跟我一起?”
风吹得花灯上的烛火左右摇晃,扶绫轻轻“嗯”了一声。
“感觉好像小时候啊。”她说:“你还记不记得那年,也是元宵夜,彤娘带我们下山。”
“记得。”闻不予唇角微勾,面上浮现浅浅的笑意。“那次我也问了你同样的问题,然后就拉着你跑了。”
“你还笑呢!”扶绫伸手打了下他,“那回咱们可是差点就叫人拐走了。”
“怪我?分明是你贪吃惹的祸。”
“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你舔嘴巴了。”扶绫停下脚步,将花灯举在闻不予面前,灯光将他的脸照个清楚,“其实,你也是个馋鬼。”
“只是你比我会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