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天。

张一昕拨通了姜泉之的电话。

“小泉，我回老家了。”

—— 哦。

“我说我回老家了耶。”

—— 然后呢？

姜泉之完全没听出她的画外音。

“也就是说，现在在学校那边，只有我哥一个人哦。”

—— ......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突然明白了过来。

—— 喂，张一昕，你把一昱哥一个人扔在那边，自己偷跑回老家过年去了？

张一昕往床上一躺，连连叹气，“是我哥把我扔回老家去了才对，我也想和他一起过年，可他自己不愿意回来啊。”

—— 猪崽子，一昱哥不愿意回去，你就这么放弃他了？

姜泉之语气重，音量提高了许多，大概是生气了。

可张一昕有什么法子呢？都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

“你先听我说嘛，我不知道我哥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家的情况，很小的时候，我爸妈就离婚了，我哥和爸爸一起生活，而我和妈妈在一起......”

—— 嗯。

他静静地听着，这些事，他是听张一昱说过的。

“我不知道我哥是不是在爸爸那边受到了虐待，还是什么不公平的待遇，总之他很不愿意提到跟爸妈有关的事。

其实他心里是有恨的，他恨爸妈多年争吵，给了我们很不快乐的童年，他也恨爸妈拆散了我们兄妹俩，所以他一直都对我很迁就，很包容。

我哥，从前并不是这么爱笑的一个人，高中毕业以后，我搬过来和他同住，我就发现了......他那副温柔的外表之下，脸上的笑，有时会不由心，很假......很不真实......”

对于这点，姜泉之也看出来了。

—— 那你问过一昱哥吗？是不是被后妈虐待了？你们的父亲再婚的时候，他年纪也不大吧？

“我当然问过了，可他怎么会告诉我呢？每次都笑着说‘哥没事，哥没有受到任何不公平的待遇’，可是每回见面，他身上总是带着伤，却一句爸爸和继母的坏话都不曾说过。”

—— ......一昱哥他......他那时身上有伤？你却没有问清楚？你是猪脑子吗？

“我，我当然也问过爸爸呀，可他什么都不知道，哥哥也不肯说，我还能怎么办？”

—— 果然是猪脑子，即便如此你也应该弄清楚原因，若能解开你哥哥的心结，往后不就能一家团聚了？

“团聚什么？怎么团聚？他们早已一个再娶，一个另嫁，还怎么团聚？你不是猪脑子，那你想办法问清楚。”

这个家，早就散了，再无团聚的可能。

“算了，不跟你说了，你啊，快趁现在把我哥骗回家过年吧，他一个人待在那边，我好担心呢。”

她话已至此，就看姜泉之怎么做了。

她说过，要给张一昱准备新年礼物的。

这个礼物，希望他能喜欢。

可莫要将她骂一顿的好。

......

凌晨零点，姜泉之试着给张一昱发了视频聊天，他接通了。

从视频中透出来的环境，他似乎还在公司加班中。

“一昱哥，你还在公司吗？”

—— 呵呵......是啊。

因为家中已经无人，不需要急着回去了。

“那、那我打扰一昱哥了吗？我晚点再打来，好不好？”

—— 没事，公司里只有我一个人，大家都已经回去了。

“一昱哥也快回去吧，这么忙下去，身体会坏掉的。”

自回老家后，姜泉之便每天同张一昱视频通话，直到他困倦了为止。

有时张一昱睡着后，姜泉之还会对着手机痴痴看着他的睡颜，看上许久。

—— 嗯......

张一昱听进了他的话，开始收拾东西。

虽然忙了许久，但他早已觉得脑子发懵了，思绪有时候会突然飞到虚无的地方去，心里沉重地喘不过气来。

“一昱哥，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你的事？”

姜泉之是鼓起勇气问的，因为张一昕，什么都问不出来。

—— 什么事？

“所有的事。比如......老家的事，父母的事。”

—— ......

视频那头的张一昱不动了，几分钟都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姜泉之正怀疑是不是没有信号之时，张一昱突然拿起手机，近距离给他了一个很爽朗的笑容。

“呵呵......要是你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告诉你......”

姜泉之一怔，心狠狠揪成一团。

和张一昕说的一样，那个笑，确实有点不由心。

半点感情都没有。

但，他还是很喜欢。

“一昱哥，说话算话吗？”

—— 什么？

那头的张一昱正在收拾东西，想必是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了。

“一昱哥，我喜欢你。”

张一昱收拾好东西，这才拿起手机。

—— 小泉，你刚才说什么了吗？我没听清。

“没什么......”

第一百五十天。

除夕夜。

上班到年前的最后一天，着实累坏了。

下午便开始放假了，张一昱却也没有急着回去，在公司忙到了晚上七点钟，才最后一个离开，反正住得又不远。

家里，也没有人在等他回去。

这段时间，他把往后半个月的工作都一并做了，只为了过年的几天能好好休息，不必再想工作上的事。

可不想工作上的事儿，便只能想生活里的事儿，相较之下，还不如继续工作，也好过胡思乱想，乱了心，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