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犹豫之际，福琅轻轻握住了吴皇后的手，吴皇后对女儿今日的亲昵之举颇为惶恐。

吴皇后笑说：“凝柔难得张嘴问您要什么，您还不舍得吗？德婉如今已有身孕，派太医局里擅长安胎的郭太医正合适。”

官家惊诧，他这位皇后自进宫起便不曾开口问他要过什么，连声道：“舍得，舍得！我倒是舍得，只是怕你们不舍得，德婉，你姐姐的身体要紧，安胎之事就按你孃孃说的办。”转而又对后宫的嫔妃说，“若是日后你们想找阮医师再开个什么方子，派人去求公主便是。”

后宫众人听到此话，纷纷起身应“是。”

临川公主心中不平，爹爹凡事都以嫡长女为重，从小到吃的用的都是姐姐挑剩下的，姐姐的驸马是状元，模样才华样样出挑，她的驸马却是商人之子，腹无点墨，登不得大雅之堂……明明她现在比姐姐更需要阮医师。

“听说姐姐与驸马成婚后一直未圆房，可也是因为身子的原因？若真是如此，那确实是要让阮医师好好调理调理。”赵德婉皱着眉头，那模样儿好像真是在替姐姐着想。

福琅知道赵德婉是想令她当众出丑，前世便是如此，福琅看向陆昭，见他面色毫无波澜，好像这事与他无关。

“多谢你关心，若是妹妹想知道我房中的事，别特意出去打听了，直接问我便是，不然将谣言当成真的各处传，损了我的面子不打紧，要官家的颜面往那方面搁？”

几日前陆承甫曾专程为流言一事见过圣面，官家和吴皇后知道事情真相，但为人父母者自然不会当着旁人的面说这些。

赵德婉一时间哑口无言，她坚定外头的传言不是空穴来风，可这福琅公主又是煮熟的鸭子嘴硬，话里话外令她下不来台，一时间脸颊气得通红。

佟贵妃看出了女儿的窘状，接起了话头，“也是外头人羡煞福琅公主和陆驸马，所以才传出这些混账话，公主和驸马可真真的一对玉人，当年汇英楼新科进士唱名，咱们公主那绣着双雁的锦帕不小心从楼上掉了，恰好掉在了驸马的手心儿里，这才有了后来官家的赐婚，当真是一段佳话。”

进士唱名虽是状元郎最风光的时候，更是陆昭一生至暗的时刻，谁人都知这是陆状元心中的一道坎，她却偏偏又提了起来。

气氛微妙时，吴皇后指着果子点心，道：“快尝尝这蜜饯，你最爱这些。”

福琅这才注意到，身前的案子上有缠枣圈、梨条、雕花蜜饯、柿膏儿、西川乳糖之类的蜜饯，她自幼喜欢甜食，小时候孃孃怕她牙齿吃坏掉，每日只肯让人给她一颗，她听话地拿起了梨条尝了一口，这甜丝丝的味道，令她想起了以前无忧无虑的日子。

“依我看，凝柔和驸马都还年轻，公主自己还是个孩子，过两年再要孩子也不迟，官家您觉得呢？”吴皇后笑吟吟地看着官家。

官家应声，“公主身子要紧，身子慢慢养，不过我倒是想早日抱上外孙，”他说这话，鹰钩一样的眼神扫向了陆昭，“驸马可要好生照顾公主。”

陆昭起身叉手应是，福琅不着痕迹地白了陆昭了一眼，心想以前怎么没发觉陆昭是个表里不一之人。

“爹爹，您说陆昭他有没有才能？”福琅忽然危坐，问官家。

“他乃爹爹钦点的状元，怎会没有才能。”

“那如此又才干之人，不能为我大钺所用，岂不可惜？”

官家意识到女儿当着众人的面给他下套，肃色欲斥她不懂事，临川公主倒是先开口了，“尚公主者不得入仕，此乃祖制，就算陆驸马是状元也不能例外，姐姐难不成想仗着爹爹疼爱，为夫君求个得一官半职？”

“我夫才华横溢，担任秘书监绰绰有余，只是……我在陆昭身边，深知他有治国理政之才，若因礼法不能干些实事着实可惜，尚公主者不能担任机要，祖宗之法所为何，无非是怕外戚干政，若是将陆昭派去远离京城之地，一来能避免此祸，二来陆昭也能为大钺子民做事，护我大钺政通人和。爹爹，女儿自当为您分忧，把陆昭派到贫瘠之地，再远也没关系，让他施展拳脚去。”

福琅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是因她有信心，官家能同意。

前世，赵德婉点破了人尽皆知的她的房中事，佟贵妃在旁起哄架秧，看似都是为她着想，却实实在在地将她贬低到一无是处，她以为官家心疼她，迫于无奈才违背祖宗之法做出这样的承诺，好让陆昭重视她。

可她现在知道她没有那么重要，她轻到不足以官家为他抵挡百官的唇舌。

君心似海，官家究竟是心疼她还是另有别的打算，于它而言似乎都没有那么重要了，她知道陆昭能做官，且只要不在中枢，一切都有缓和的余地，那这个好人不如让她来当，以此来堵住陆家悠悠众口。

“驸马到贫瘠之地去受苦，你舍得？”官家面色肃穆地问福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