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无他,只是那卷轴在他手中散开,沿着地板滚了出去,长长的布帛仿若没有尽头,自屋内摊开,骨碌碌绕了五六七八圈尤嫌不够,最后在众目睽睽下铺满了大半个屋子,这才罢休。
“这……这……”
长老指着满地布帛上密密麻麻的小字,眼睛瞪得滚圆。
灵秋微微一笑:“我盼这剑盼了许多年,每每想到便在这卷轴上随手勾画几笔,还请长老莫要见怪。”
“……”
灵剑门长老无语凝噎,半晌,将卷轴塞回灵秋手里,背过身去,下了逐客令:“凌姑娘,这剑,我铸不了!”
“为何?”灵秋不解,只将身后的银钱捧起来往他跟前凑凑,“我有的是钱,你看!”
“这不是钱的问题。”长老望着地上的卷轴,长叹一声,“实在是姑娘你的要求太多,太细,老朽力之不及啊!”
经过昨夜,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凌秋与神尊是一路的。
他可不愿为此得罪这么一尊大佛。
与其横生枝节,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趟这趟浑水。
灵剑门为太霄辰宫已经送走一位少主,实在经不起折腾了。
所以即便灵秋出价甚高,长老依旧闭起眼睛,不为所动。
当着这么多人总不能拿刀出来横在人家脖子上,灵秋捧着金银,围着长老转了好几圈,终于认栽,垂头丧气地走出灵剑门。
当今世上擅长造剑唯有一个灵剑门,眼下灵剑门长老拒绝替她铸剑。
灵秋心头怅然,不甘心极了。干脆将三个大木头箱子砰砰往灵剑门院子外一甩,自个儿坐在上面,撑着脑袋皱眉发呆。
时值黄昏,照平时正是开火做饭的时候。
去江底秘境之前,每个日落时分,她打开逍遥派的院门,地上总是孤零零地放着一只食盒。一打开,桂花糕的香气扑面而来,腾腾地冒着热气。
黄昏是桂花味的。
如今却满是金银的铜臭。
一整天不见云靖的踪影,耳边连连不绝,尽是他人潜藏暗处,偷偷摸摸的议论与闲谈。
阳华境中数双眼睛盯着她看,走到哪里也不消停。
有时灵秋只恨自己修为太高,以至于连最微末的风声难放过。所有议论不缺不丢,听了满耳朵,左耳进,右耳出。
虽然从他人的只言片语中猜到云靖可能一样被带到云霄阁盘问,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知会她半句。
耳后金印长久地沉寂着。
陡然间,灵秋似乎体会到当日江底她将同音咒用蛮力掐断时他的心情。
竟有几分苦涩。
只不过那时云靖不能,如今她却是拉不下脸来的不想。
灵秋从没主动用千里同音咒找过他。
在她看来,谁先主动就证明谁先示弱。对其他人可以,对云靖却不行。
或许因为在别人面前,她常常矫饰,在云靖面前却似乎很少刻意假装过什么。
或许身为魔族卧底,她也该有一片不加任何掩饰的自留地。
所以他当下的行为才显得更加无法原谅。
灵秋坐在木箱上,越想越气。突然间,一道清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在做什么?”
她猛地抬头,却在看清来人的脸后骤然泄气。
失落一闪而过,灵秋迅速调整出微笑。即便如此,祁素商还是一眼看出她的惆怅,接着问道:“你来灵剑门,是想请人铸剑?”
作为灵剑门的少主,祁素商一看侧边装满金银的箱子,很快便猜测出她的意图。
“是啊。”灵秋扁扁嘴,“只不过好像我的要求太多太杂,灵剑门的人不肯收我的银子呢。”
她露出失望的表情,想到被拒绝,心头窝火极了。
没想到祁素商却粲然一笑,道:“把你的要求拿给我看一看,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
“真的?”灵秋眼中迸出光彩,连忙将怀中卷轴递给他。
就知道太霄辰宫的人有办法!
她兴奋道:“你要怎么帮我?是去命令他们照做吗?”
看祁素商的模样,似乎在太霄辰宫有些资历,像灵剑门这样以铸剑闻名的小门派,在太霄辰宫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若祁素商代表太霄辰宫发话,他们的长老一定会听。
谁料祁素商只是笑着摇摇头:“我与灵剑门诸位长老有些交情罢了。”
“噢。”灵秋又沉下气去。
她盯着祁素商,见他拿着卷轴看了好一会儿,微微皱眉,不禁试探道:“你看完了吗?能帮我吗?”
“可以。”
祁素商的眉舒展开,片刻,将卷轴一收。
“真的!?”
灵秋高兴极了,立刻道:“我们现在就去找那个什么长老!”
突然之间,她觉得头顶一热,竟是祁素商毫无预兆地伸手抚了抚她的脑袋。
与此同时,耳后,沉寂了整整一天的金印突然开始发热发烫,温度急剧升高,就像有人忽然蘸了一点滚烫粘稠的蜜水,点在她的皮肤上。
灵秋眼睛眨呀眨,睫毛微颤,像停了一只扑翅的蝴蝶,身子却一动不动,任由其祁素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