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得来全不费工夫的事,未免也太过古怪。
不仅施引山难以置信,玉池微心中同样惊涛骇浪,短短一瞬脑中划过无数造成如今状况的缘由。
如若隋阙当真在他体内埋下仙魂,那么他对其过度的依赖信任,原因也算是有迹可循。
不可否认的,他心底蓦地一轻,轻松不少。
施引山显然也与他想到同一处去,先前没少讥讽骂过玉池微是隋阙养得最听话的狗,事事以师尊为先。如今水落石出,却是狠狠打了他的脸。
他原以为隋阙在沉雁上做了手脚,怎么也没想到玉池微本身便已有了差错,且毫无察觉,平白受了两个最亲近之人的欺负。
两人心中如何波涛汹涌闻人沂一概不知也并不关心,只是淡淡陈述了这个事实,捏起咒诀,金光盈盈点在玉池微额心。
玉池微缓缓闭上眼,缕缕蚕丝状的仙魂叫闻人沂诱导着引出,并无痛苦,反像得圣水洗涤,淡淡凉意蔓延至每一根神经,整个人通透清爽。
闻人沂将残魂收入归元壶,抱着它轻晃了晃,好像这样能让残魂与里边关着的隋阙融为一体似的。
净世仙尊显然没有要同他们解释什么的想法,做完这些转身便要离开。
玉池微却迫切的想要知晓,见他要走,忙拽住闻人沂的衣袖。
怎么说那残魂在他体内存在已有些时日,抽离后也如同体内缺失一件东西,他气息不稳,胸膛剧烈起伏着:
“净世仙尊可否告知弟子,为何师尊仙魂会在弟子体内?”
对于拽着他衣袖这名弟子,闻人沂先前便已有所耳闻,他倒是对天蚕宗这些莫名其妙的排名并不关心,榜首为谁,也从未特意留意。
实在是每隔上一段时间,他总能从各种人口中听见对方的名字,再加上这弟子叫台戎费尽了心神,想没印象都难。
闻人沂沉吟片刻,最终拒绝告知玉池微。
他拂下玉池微拽着他衣袖的手,轻声道:“你师尊既不愿告知,自是有他的缘由,我无权越俎代庖,代他作答。”
如此,玉池微也不好强求,站直身子向净世仙尊躬身:“是弟子考虑不周,为难了仙尊。”
“无妨。”
闻人沂揣着归元壶,往望山居走去。
净世仙尊前去望山居,定是要将师尊魂魄归还于肉身。
玉池微追着要一道过去,没留神扯到胸口处的伤,闷哼一声,隔着衣裳没见着血色,多半是裂开了。
施引山见状皱起眉,走过去伸手扶他:“急什么?他还能跑了不成?”
玉池微以为他要阻拦,正要挣开施引山的手,却见对方单手绘了张遁地符,眼前一黑,下一瞬便到了望山居门前。
彼时闻人沂方才走到,瞧见他二人一怔愣,少见地微微蹙起眉,像是在思考为何自己想不到这样便捷的法子。
摇摇头没再多管,率先进了望山居。
隋阙仍是维持原样在床榻上阖目躺着,望山居日日有弟子洒扫,三人进去时,一旁小几上安神香还在香炉里悠悠燃着。
闻人沂将归元壶里的魂魄释出,那雾汽般轻薄透明的魂魄目光空洞,在原地茫然地站了会儿,抬眸看见躺在床榻上的肉身,迈开步子缓缓走去。
在贴着隋阙衣摆的一瞬,魂魄跌入进去,与肉身重新归为一体。
玉池微蓦地想起那在无涯海囚困百年的隋阙,那不识得玉池微为何人,也不知自己为何人的隋阙。
展茗,皈依。
费尽千辛万苦一路寻来,眼下终于算是归了一。
隋阙眼睫轻颤,玉池微一眨不眨凝视着,当那给予他关怀,又给予他疼痛的人终于在数月后缓缓睁开眼,他只觉得浑身轻松。
他与施引山并肩站在床榻前,拱手向翎清仙尊行礼:
“师尊。”
隋阙面色痛苦,用力揉摁着眉心,坐起身缓了缓,侧头看去。
他视线在三人之间流转,最与从前无差别的,停落在玉池微身上。
“上前来。”他轻声对玉池微道。
玉池微走近了些,任由隋阙依次碰上他胸口肩头两处的伤口。
“疼么?”
隋阙声音一如既往冰冷得不带起伏,可这般态度柔和地同他说话,已是破天荒。
玉池微回:“不疼。”
像是隋阙在检查他的课业,抽查询问时,他做出回答。
隋阙点点头,言道内室柜子里还有些上阶丹药可用来疗伤,嘱咐玉池微取去用。
玉池微也没推脱,道谢后紧跟着问出从方才起,便一直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的问题:
“敢问师尊,为何分出的那缕仙魂会在弟子体内?”
隋阙如今安然无恙苏醒过来,必然也知魂魄已被补全,玉池微此下问出,并不在他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