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多半也无事,让他一块前去也无妨。”
至于镜流和应星更加夸张,还没等丹烛把目光移向自己,两人自身或代替徒弟应下的承诺便已说出了口。
“那就说好了,没有丰饶联军的话,六个人就一起去听戏。”也不管前线的战况到底如何残酷,丹烛用轻快的语气安排了云上五骁全部人下周的计划。
虽然说出来有些夸张,但此刻四人都不曾相信对丹烛的承诺会成真……直至第二日随着罗浮自动升起的人造太阳,云骑军击破丰饶联军的捷报一并传至仙舟,仙舟上找了半天都没找见丹烛的三人才想起,那位从没见过出手,也几乎没有上过战场的持明龙师,从未开过一次玩笑话。
“既然如此……烛祂人呢?”无人能正确回答白珩的问题,因为无人知晓正确答案。
时常拥有异于常人的奇思妙想,又时常能够通过自己巧手将其一一展现的铁匠脑内浮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
“该不会……祂和枫一同前往前线了?”
——几个时辰前的战场——
“不对劲。”
仅仅只是站在战舰的甲板上远远一瞥,不远处丰饶联军蓄势待发的战舰却毫无动静的景象便已经让久经沙场的景元眉头一皱。
“太过安静。”
尽管面色稍露疲惫之意,但丹枫还是坚持着双手抱胸的姿势,补上了两人乃至更多云骑军都察觉到的异样。
是慧骃族的计谋企图把我们一网打尽,还是曜青仙舟神兵天降的到来?模拟着不下数十种可能发生的未来,景元嘴上也没闲着,吩咐着下属把自己的武器石火梦身与甲胄拿来,
“集结云骑军的精英,与我一同登上丰饶联军的战舰一探究竟。”
待到传令兵远去,景元才得以有空去面对千里迢迢从后方支援而来的丹枫,而对于听到自己即将前往战场深处后面露不满之色的友人,他无奈地露出一个苦笑,
“我明白以我现在的身份大可不必刻意前往,但他们需要我,需要我给战场带来一丝转机。”
这种浅显易懂的道理丹枫自是明白,甚至作为持明族龙尊的他是云上五骁除镜流以外最为了解者,但了解与见证,却是两回事。
“半个时辰,若你没有消息,我便带人去支援你。”
没有去过多争执从战舰出发的距离至少都要十多分钟打底,还是在敌方没有阻扰的情况下,景元知晓半个时辰是这位脾气远没有看上去友善的友人能给予自己的最长时间,他自是不敢有任何耽搁。
“放心吧,再怎么说我可是立志要把应星前辈单子全霸占的‘小兔崽子’,在心愿未达成之前可不会这么轻易死去。”
恢复了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模样,景元拍了拍丹枫的肩膀,拿起石火梦身,压低声音嘱托道,
“前线就交给你了,丹枫。”
“哼……镜流替你答应了下周要陪同烛一块去听剧。”没有再做过多的阻止,丹枫从喉咙中憋出了一句勉强算得上祝愿的话语,
“别死了。”
回答他的是景元头也不回的挥手。
——
确实没有死,但也和死了差不多一样。
左手挥刀击退不明生物的突袭,景元在想自己竟然还有闲暇功夫想丹枫是不是在守望不死建木之余还去太卜司多做了一份兼职。
如果以他这个乌鸦嘴般的预知能力去太卜司,恐怕现任太卜司之首都要退位让贤了。
越到危急关头,景元的大脑越是如永不被打破的誓言般的仙舟飞快运转,还左右手互相转换使出一招紫霄震曜击退来者。
他曾在古书上看到过一句话,两足步行的生物姑且还能被称作保留着人性的「人形生物」,但那些完全丧失了人性,危险至极的东西则会……四足并行。
就像现在。
先前在他率领一众云骑兵自甲板处登舰时,景元本想着会遭遇不少的埋伏袭击,却不料不论是舰长室,还是武器库都空空如也,就好像战舰上的一切都不曾存在过,丰饶联军只是他们的幻想而已。
直至小心翼翼地下楼,透过夜视仪看到黑暗中那具呈现跪拜姿势的步离人尸体之前,他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都不曾做出任何动作,那块如同有了自我意识的脊柱,带着失去了双眼,七窍流血的头颅便已旋转着破皮而出,如花一般绽放在众人的眼前,几乎是同一时间炸裂而出的血腥味,仿佛在无声地嘲弄着景元一众的姗姗来迟。
“啊……啊……”在几近可以压垮任何坚定之心的恐惧面前,饶是经历了不下数十起丰饶讨伐战争的云骑军精英,都会止不住内心弥漫的黑暗,颤抖着发出属于人类的惊呼。
而当身后的云骑军发出声响的一刻,象征着花蕊的头颅像是找到了目标般,再度扭曲着所有人都以为扭曲到极致无法再扭曲的脊骨,缓缓面对众人张开了他血淋淋的大口,悄声细语地说出,所有人都不曾听过的陌生语言。
“&@*#$”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伴着悄声细语而从尸体口中缓缓钻出的修长身躯,即便摘下夜视仪都能肉眼可见的乳白色微微泛黄的裸露头骨,以及那副被固定的恶意微笑……
时至迄今,景元都不愿用任何词汇,事无巨细地同任何人描述自己乃至全部人都看到的惊悚一幕。
即便是因超时而前来支援的丹枫,他都不曾多说一言,只是沉默地把自己在战舰最深处找到的始作俑者丹烛交给对方。
不如说在这场战役结束后,那些凡是目睹了此等景象还有幸活着的云骑军,都默契地打碎了自己的银牙,将这份恐惧一并吞入肚中,哪怕是自身化为了魔阴身,都不曾再提起一字。
而那些无人听懂的语言,则成为了那些不幸死去的云骑军最后听到的话语。
仅仅只是想要下周六人一起去听戏,便偷偷跟着丹枫来到前线,甚至抢在所有云骑军之前登陆丰饶联军的战舰,把所有不死孽物都变成了不死的怪物,让诸多不该就此长眠的云骑军陷入永恒而漫长的沉睡。
故即便丹烛在付出了自身两根龙角与半截尾巴龙鳞的情况下,再度付出了被剥去剩下半截龙鳞的代价,甚至丹枫和云上五骁其他人纷纷担保不会再有下次类似情况的出现,景元始终认为祂的理由算得上天方异谈乃至不可理喻。
纵然自己与丹烛长达百年之久的友谊不假,但此事,终归为景元放不下的心结。
而在那不久,以云上五骁之一的白珩身死作为导火线,后人皆不敢过多论述的饮月之乱与罗浮剑首的魔阴身爆发一事随之而来,再然后……便是丹烛的“消失”与持明龙尊褪鳞之罚。
这份心结,多半也会落入同那份掩藏于内心的景象相同待遇吧,这是在景元设想中的最好结局。
直至三百余年后的今天,透过罗浮特有的投影技术,看着面前这位身着其他星球的奇装异服,甚至有了崭新的称呼,行动逻辑却依旧匪夷所思到令自己捉摸不透的故人,景元才恍然意识到……
饮月之乱带来的后续,从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