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那是宛如某人美梦般的幻梦空间。
但在数千万淡紫色的箭矢冲击下,就算再怎么如泡泡般朦胧漂浮的梦境,终会有破碎之时,梦的主人终将苏醒,不留遗憾地退场。
将两人曾经过去的默契作为契机,景元与化作半龙状态的丹恒在成功打碎了幻胧以建木而生的肉/体的同时,深陷倏忽借助「焚化工」力量而创造的空间的四人加一只狐狸也终于成功脱出。
虽然在外的人不明白落于其后的达达利亚是如何越过他们闯入那个精神空间,更不明白他所展现的力量究竟是源于何方,现在的他又位于何处,但在危难关头,一切都可以稍后商讨。
怀中抱着受到冲击再度陷入昏迷的镜流与她怀中因使用力量过度而变回狐狸原形的白汀,让镜流倚靠在自己较为干净的一侧肩膀上。
瓦沙克一手手握着同样因为受到冲击而破碎得无法修复的花簪,另一只手在擦着自己仿佛流不尽的鼻血,避免滴到镜流身上。
你竟然还能出来,我们在外头看着都……
奥博洛斯。
贸然打断了已然看戏看得不亦乐乎的乌鸦没什么营养的念叨,纵然鼻子里的鲜血还是止不住地溢出,但瓦沙克还是紧紧抱着镜流与她怀中的蜷缩成一团的白汀,死死盯着只剩一团青黄色火焰的幻胧形体。
给我把这空间“吃掉”。
奥博洛斯自认跟着被迫成为瓦沙克不可多得的拖后腿旅伴的两三百年以来,从没见过祂露出这般恐怖的神情,看来幻胧那小片丫头和倏忽的这番窒息操作属实是把对方气得不轻。
就像那种一直待在暗处伺机而动的野兽,终于对瘫倒在地上无法动弹,奄奄一息的猎物露出了自己锋利的獠牙。
老老实实地遵从瓦沙克的命令固定着空间的流动,奥博洛斯这次倒也没有额外索要什么代价,只是单纯地拿走了对方一颗不太重要的仿真眼球。
虽然自己本来就在对方生气的死线上大鹏展翅地跳踢踏舞的嫌疑,但很有眼见的奥博洛斯暂时还不想正面去触怒显然正在气头上的瓦沙克。
笑死,平常作死就算了,那家伙空无一物的大脑才不会想这么多,现在这种情况作死就是持明嘴上拔胡须——自己找死。
瓦沙克是个例外,祂要是好奇心作祟去拔不朽或者祂子嗣的胡须,说不定不朽和祂子嗣还会挑挑自己嘴上哪个地方最好拔,亲自送到祂手边。
嘴里叼着尝不出味道(实际也没什么味道)的柔软的蓝色玻璃珠,把瓦/尔/特的肩膀当成自己第二个快乐老家的奥博洛斯喜闻乐见地看着瓦沙克接下来的行动。
而自己一被奥博洛斯收走了自己的左眼,明白对方实现了自己命令的瓦沙克立马把怀中还在昏迷的镜流和白汀往头发由白变蓝,四肢部分还在发出牙酸声音而缓慢生长的刃的身上一丢,像个醉汉开的星槎般晃晃悠悠地飘起来。
用着自认为很大的力量,瓦沙克试图把因为体内毁灭与巡猎两种力量交织在一起而变得虚弱的景元和扶着他的丹恒推至一旁。
但根据一只围观乌鸦的客观阐述,实际多半还是那只不朽龙裔看着对方脸色不太对,主动拉着白毛狮子头让开,要知道瓦沙克这次降维的人偶身躯是不做任何交换的话开个鳞渊冰泉,手都要拧红一半的脆弱体质。
与其指望祂能推开这两个看着就比祂降维人偶大上不少的家伙,还不如指望幻胧那丫头什么时候摆脱她那个只会自欺欺人地渴求一个薛定谔存在的外部因素去评判自己,肯定自己,然后去抬高自己一切所作所为的出发点,深入骨髓的自卑。
说到底就是幻胧本身对强权的病态依赖,怕死怕到给毁灭那看着就不成大业的小子当部下,结果还自顾自美化成自己是发自内心的自愿追随。
搞得好像那个老家都被「繁育」和难吃的破烂铁皮拆得一干二净,只会玩火自焚却不小心当了一堆生命体赛博大爹的亚德丽芬小鬼,心里有祂们这帮杂鱼部下一样。
愉悦地看着面对瓦沙克不断的接近,却碍于空间被自己吞食固定而无处可逃,整团火都陷入肉眼可见的焦灼状态的幻胧,奥博洛斯毫无同情心地发出了嘎嘎的嘲笑。
我一直在思考着,这场突如其来的违约,到底要对方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够平息我止不住的怒火。
伸出了姑且还算完好的右手,瓦沙克想。
在思考着,这场丝毫不在命运之内,由高等生物(星神)强行出现而被迫衍生的不存在的背叛,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其他生命体明白,惹怒我的后果。
以仅有的右眼看着从自己身体内部伸出的纯白色白茶花枝蔓逐渐缠绕至幻胧原本无法触碰到的虚体,瓦沙克想。
“纳努克一定没教过你一件事。”
“那就是,永远不要违背与我的约定。”
如棉花般轻飘飘地触摸着幻胧,感受掌心内的她轻轻一颤,瓦沙克难得露出了微笑,用笃定又轻快的语气说。
这是认识千年以来,瓦沙克头一次在幻胧面前露出了微笑,但正是这份如烟花般易逝,连海上明月都要稍加逊色的淡淡微笑,却让祂身后的年长者都为之一颤。
除去被丹枫记忆中那个一直如人偶般待在其身旁的丹烛所迷惑的丹恒,就连在虚弱期的景元和四肢尚在生长的刃都露出了稍微带有不妙意味的神情。
“三月,带着星稍微后退一点。”
提醒着眼下还在愣愣看着瓦沙克行动的三月七回神,瓦/尔/特低声吩咐对方,他上一次看到瓦沙克这样的微笑还是在虚空万藏刚上车时便带有挑衅意味地调戏姬子的时候。
至于虚空万藏的下场,想必不需要瓦/尔/特再过多复述一遍。
“这下可不妙了……嗯,咱们还是不要掺和吧。”
微微眯起眼睛,脸上露出了乐子人专属的捉摸不透的微笑,景元强撑着让自己不要昏迷,以防自己错过方才在自己面前还在嚣张至极地放着狠话,结果面对瓦沙克却在那瑟瑟发抖的毁灭小卒子的热闹。
景元与丹烛相处的时间至少是瓦/尔/特和瓦沙克相处的时间乘以五,瓦/尔/特能知道的事情他能不知道?
更别提景元是亲眼见过,只是单纯地为了达成六人去看戏的小愿望,对方就对那艘丰饶战舰上的丰饶之民造成的恐怖场面。
虽然不清楚丹枫知不知道丹烛真正的可怖之处(想来多半是知道却还是无条件地包容了一切),但至少丹恒是不知道,他还是别让自己转世的友人这么早便知道同为星穹列车乘客的瓦沙克的真面目吧。
这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罗浮不被殃及池鱼。围观着卡芙卡仿佛有先见之明般地退到最远处,景元想,丝毫不提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想看乐子。
“让我来教给你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吧,幻胧。”
不曾在意身后之人对自己的警戒,瓦沙克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疯狂姿态,自上而下地俯视着被枝蔓缠绕,因为恐惧而一直在止不住发抖的,自己掌心中的幻胧。
“不管是你所效忠的纳努克也好,还是你从未放在眼中的不朽龙裔(丹恒)和在你看来半吊子的丰饶令使(白汀)也罢,甚至你都好。你们都是曾经对我许下愿望的‘许愿者’,是我必须要实现其愿望的对象。”
“所以,不管你们现在是如何看待我,不管你们曾经、现在、将来要对我做多么过分的事情,我(瓦沙克)永远都不可能伤害你们,永远都不可能对你们抱有任何负面情绪。”
“丹枫是个例外,他的‘否认’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例外,我不会允许我不理解的‘否认’再次出现。”
“无关我(瓦沙克)对他们的真实看法,我深爱着每一个向我许愿的‘许愿者’,并为此会以我自己的方式来实现他们的愿望。这是我必须遵守的命途概念,也是实现我(祂)的愿望的唯一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