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望向原本自行消散到一半,却又在一片不知从何传来的欢声笑语中重新凝聚的坍星之卵,星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背后肯定又是那位从来都不显事大的星神在闲暇之余抽空跑到空间站捣乱。
肯定是因为上次寰宇蝗灾的事情被祂记上了。
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自己在哪里得罪了这位自己没有乐子看就会手动制造乐子的星神,星最有可能只能想到上次的那件事以及在罗浮仙舟一块造成的放生帮被迫解散事件。
但放眼于当下,理由果然还是上次的事情更有说服力一些。
就算星在举着炎枪防守的时候还在担心着斯喀拉卡巴兹的强大冲击波会不会把空间站给毁掉,而上面的科研人员又该如何应对这份突如其来的危机,穹觉得还是应该更加担心一下星该如何承担下这份明显就超出了承受范围内的攻击。
就算有存护克里珀的炎枪守护以及他可以替对方分担一部分有限的伤害,楼上那个戴着石膏头的男人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事态不对,准备甩出粉笔出手相救。
但光是用肉眼观测就能知道,再怎么如同买小吃时和小吃摊老板斤斤计较讨价还价自己碗中的肉,磅礴的量子能量所能够分摊的部分终究还是有限,星还是要承担着超出自身身体所能承受的大部分伤害。
而在这危机感十足的关键时刻,心急火燎到拿着同款炎枪挡在星面前,妄图用自己谁都看不见摸不着的形态替对方挡住冲击的穹,他猛然发现自己的嘴巴失去了控制。
甚至连脸上只是流露出片刻的惊恐神色都不可避免地被阻止,无法松开炎枪阻止嘴巴自行行动的穹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向外吐出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单词,又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在空中组成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瓦沙克。”
第一声瓦沙克说出口的时候,重新凝聚的坍星之卵刚从碎星王虫的口器中孕育诞生,一如它被冷漠偏执的科学家在培养皿中培育成长,又在长成之时响应王的呼召企图将出生之地(空间站)作为诞育子嗣的温床。
“瓦沙克。”
第二声瓦沙克说出口的时候,坍星之卵已然成长至挂在口器之上摇摇欲坠的多边形球体,而那颗蕴含着大量量子能量的黑暗涡眼也宛如熟透了就会自然脱落的瓜蒂,但不论是星穹还是手上的粉笔即将脱离自己手心甩向王虫的真理医生都知道这可不是什么能供人吃喝的瓜蒂,这是能把所有一切都破坏的瓜蒂。
“瓦沙克。”
第三声瓦沙克说出口的时候,那颗足以把空间站毁掉的虚拟化虫卵就此脱离了王虫口器的控制,以一种看似缓慢却足够让局中人闪避不能的速度笔直地朝着举起炎枪的星和穹袭来。
人在危机面前总是会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迎接危机,穹不明白这是不是只有自己和星才会这样,但潜意识做出的举动也已经让他无暇思考。
他只是在自身意识即将触碰到那份充斥着毁灭的繁育之愿的时刻没有半分犹豫,意志坚定地挡在了自己半身面前。
如果不能让星安然无恙地离开,那就让什么事都做不到的自己为她分担更多即将到来的痛苦,这是穹最初也是最终的愿望。
但好在这个也仅仅只是愿望,不是这个世界会发生的“未来”。
……至少不是现在会发生。
手指灵活地解开当初在设计时就刻意设计得不太贴身的紫色斗篷,在反手用它盖住了星上半身的时候还顺带把穹的视力夺走,以三声呼唤成功定位到两人位置的瓦沙克就如同姗姗来迟的救世主般,面不改色地挡在了星和穹的面前。
而在以防两位未满一岁的星核精婴孩都看到不宜观看的血腥场面的准备工作都做完后,祂这才有心情去料理这颗尚未孵化也不可能会孵化的虫卵。
虽然口中作为“代价”不翼而飞的舌头让这张满嘴都是涌出来的有色无味液体的嘴巴里无法说出自己和他人想听见的话语,但好在行动总是大于语言,瓦沙克现在也不需要用多余的字词来解释自己是如何找到他们,又要如何应对碎星王虫赌上它一切的终结技。
只是出于严谨考虑还是要纠正一点,要说瓦沙克“应对”碎星王虫的话还是有些太过绝对了。
因为应对的前提应该是势均力敌或是以弱敌强。
具体发生了什么,被不带一丝暖意的斗篷猛地蒙住脸的星不得而知,当她终于在耀眼的白光中从瓦沙克那件看似没有那么华丽,自己接触到才发现上面的小配饰是如此之多且碍事的紫色斗篷中挣扎地脱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化作碎片的量子能量与碎星王虫的本体均如雅利洛永不停歇的霜雪纷纷落下,却又在星想要伸手触碰的时候从她的指缝中轻快地溜走,最终消散在空中,仿佛一切都从未诞生过。
与穹对视了一眼后成功收获了满脸茫然的他,星将目光望向那位原本压根没打算下车,甚至连自己房间门都不愿踏出半步的天外来客。
“瓦沙克……你怎么突然下车了?”
尽管自身有好几个相关或不相关的问题想要等待对方解答,但星最终还是纠结地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那个问题。
“不似(是)你在叟(手)机上联系我,嗦(说)自己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吗?”
丰饶之力刚修复好躯壳不断渗血的舌头部分,瓦沙克就迅速吐掉口中残留的淤血,以另一个新的反问作为答案回答了星的不解,但这下轮到祂本人感到同等的不解。
虽然对方刚恢复如初的大舌头部分让自己听着有些费力,但星姑且也算听明白了祂的询问,双手叉/腰眯起眼睛,将目光移向了在听到瓦沙克反问后就眼神游移个不停的穹。
瓦沙克的反问再结合旁边这位拿着炎枪看天看地看一切,就是不直视自己的半身,星甚至都不需要动太多的脑筋便能猜到了整件事的大致经过。
待会回列车再找你算账。
就算没有正面接受星宛如杀人般的无声谴责,穹也能凭借两人间几乎不分彼此的心灵感应猜到星的想法,这让他更加不敢和星对视了。
他的确是不应该把身处列车上高枕无忧地发呆的瓦沙克牵连进来,特别是在星都处于阮·梅那个不知道在计划什么疯狂事情,对万事万物都秉持怀疑态度的“知名”科学家(至少刚出生半年的他不知道)的无声无息控制之下,但以他仅处于普通人水平的智商又毫无以自身能力来快速破局的办法。
思来索去,把瓦沙克这张会在他人愿望之外保护星穹列车乘客(星)的半永久性无名客保护牌拉进由阮·梅特意制定的棋局,已然是除了按照对方计划蒙在鼓里地一步又一步完成自己剧本外破局的最好方法。
穹别无他法,却也不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但谁又敢肯定如果把这盘棋局的主角换成穹,星又会不会做出和现在的穹相同的行为呢?
星(穹)是最重要的,这是互为半身的他(她)最坚持的想法,也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理念,对此他(她)可以不顾一切。
连穹都能知道的道理和计划,被算计在内的两位当事人何尝又不知道,只是其中一位或多或少还是顾虑着其他可有可无的因素不敢贸然执行,也不敢轻易去想。
明明都是在同一根枝丫上生出,除了由X与Y组成的性染色体以外完全相同的两颗果实,却仅仅只是因为呼唤自己这一出小事,就已经足以彰显星与穹在思考方面上截然不同的地方。
人类还真是奇妙的生物。
瓦沙克曾经不止一次因为某件祂或许还依稀记得,或许又完全不记得的琐事而感叹着说出这句话,现在的祂仍然可以把这句感叹用在此处。
余光瞥见楼上一直在注视着自己和星互动的石膏头男性终于离开,瓦沙克一直保持微微抬起动作的小尾指也总算得以放下,祂可不想在无关紧要之人面前和星叙旧。
“既然事情顺利解决了,那就直接回列车上休息吧。”
没有去探寻到底是星还是穹给自己发了短信,舌头总算完整长出来的瓦沙克大度地将这个由自己提出来的问题像梦中总是保持着活力的小精灵般轻快跳过,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你身上的毒就算放着不管,几天后也会被体内顽强的抗体自然消化,所以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请我下车的报酬等到了匹诺康尼请奥……那只乌鸦和白汀吃东西就好。”
在奥博洛斯几近要透过内心传来的震耳欲聋尖叫声中收回了险些暴露对方真正名字的称呼,瓦沙克耐心地等待着星的回答。
不过如果星同意,但其他人要出手阻拦的话,瓦沙克也会采取一些必要的强制措施让她上车。
毕竟以冥火大公阿弗利特为首的「永火官邸」不久后就要来到空间站进行「毁灭」的传教仪式,瓦沙克姑且还不想在自己认定的休息时间内和对方碰上面。
那些掺杂着过多个人私欲,却自诩以「毁灭」为乐的冒充者(泯灭帮),只是简简单单地给予包括那只叫什么“达拉崩巴斑得贝迪卜多比鲁翁”还是叫“昆图库塔卡提考特苏瓦西拉松”的虫子在内的生物所惧怕的死亡,甚至都还算得上给他们足够往后的永生永世都在感激自己的奖励。
你怎么不叫那只虫子米娅莫拉苏娜丹妮谢莉红,起码人家还能算个能繁育的雌虫,或者雌雄同体?
奥博洛斯不合时宜的吐槽性发言没有让瓦沙克停下对阿弗利特的评价,反正对方几乎从不看场合的次数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就能数清。
更何况奥博洛斯为什么要和一只连一丁点智商都没有的繁育令使计较性别这种薛定谔的存在,恐怕就算舍弃了“兽”的自称,拥有了大于“兽”的智商,但在潜意识里还是认为自己是一只不会思考的野兽吧,瓦沙克有些坏心眼地想。
要让他们后悔惹怒自己并且把这个教训铭记于灵魂之上的做法实在太麻烦,幻胧一类的毁灭令使都偶尔还有一些能让自己出手的价值,但泯灭帮这种连垃圾都算不上,无法给「命运」带来任何有益用处反而会令其倒退不止的玩意还是算了吧。
用以前曾与自己有过几面之缘,甚至未来还会在不同场合遇见好几次的原始博士的评价来形容:「纳努克从所谓『泯灭帮』身上看到的价值,或许还远不及一个故意将花瓶打碎的婴孩」。
虽然自从纳努克成为纳努克以后,瓦沙克再也没有一次像以前一样与祂进行面对面交流的机会,但祂想对方或许真的会如原始博士的评价一样是这样看待「泯灭帮」这种多余却又占据着宇宙大部分资源的不可燃垃圾堆。
只是这都无关紧要,瓦沙克不希望自己这份急于让对方回到列车避险和在休息期间不愿和阿弗利特对上的想法成为阻碍星做出决定的干涉,这并非祂想要看到的未来,也并非「命运」希望看到的未来,所以祂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
那么,你(星)的决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