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地的一瞬间,闻砚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人轻柔地揽过她的肩头。
有源源不断地法力从她全身游过,最终停留在她洪水滔天的气海中,很快,她体内的法力居然在这极限地拉扯中莫名其妙地达到了一种平衡。
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浮现脑海。
她似乎在懵懵懂懂的漫漫岁月中无数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可……怎么偏偏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呢?
闻砚感觉自己的脑袋裹在云层里飘飘乎乎,下意识地靠在身后宽厚的胸膛上支撑着稳了稳身形,鼻尖却不受控制地被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包围吸引。
是长离身上的味道,一种不尽木混杂着水气的味道。
真好闻啊。
闻砚私心想着,眼角却瞥见白衣小道长一手托着她的肩,一手干脆利落地剑起剑落,方才还呼呼啦啦铺开的修士们此刻全都像被拦腰斩断似的,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在地上手牵着脚扭来扭去。
也许是因为情况危急,这是他第一次在旁人面前毫无掩饰地使出那把红玉灵光剑。
那把剑,虽然被拔出来的时间只有一瞬,但足够闻砚清醒过来,她震惊地指向长离:“你不是道士?”
长离面不改色,“我何时说过我是道士?”
好吧,他的确没说过,一直是她以貌取人。
闻砚悻悻然:“我现在相信你是陵光神君座下了,只是不知道你是侍奉神君的哪位弟子?”
陵光剑啊,那可是陵光剑,如果不是近身侍奉的座下门徒,谁能使得动神明佩剑!!!
想到这里,闻砚不由面色一僵:“我……我……”
她刚刚还搞砸了陵光神君的魂瓶,虽然她并非本意,方才不知道为何手腕突然发酸,可到底是砸在她手里的……
此刻面对事主她难免有些愧疚。
谁知长离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般与她为难。
他隔着衣袖非常克制地捏了捏闻砚的手腕,把着并不存在的脉搏,轻轻地笑了,道:“既然她喜欢你,便随她吧,可否借姑娘魂魄一用。”
开什么玩笑,什么就一用???
闻砚满头包:“怎么就一用了,我不要。”
长离指着地上碎成渣渣的瓶尸:“可是……”
闻砚喜笑颜开:“好呀好呀,借陵光神君一用,没有问题。”
笑话,神魂,谁借谁一用还不一定呢,她又不吃亏,反正要是让她负责将瓶子复原她是做不到的。
能屈能伸的闻砚大人岂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小气鬼!!
二人说话间,一直赖在地上装死的庄通趁人不备,一骨碌爬起来直奔云岫排位而去。
方才长离剑气横扫的一瞬间他立刻佯装倒地,之后便一直在想,已经失去了武神真身,又折损了这许多人,他该怎么向陛下的交代。
都说绝境能激发一个人最大的潜力,这么短时间内,面对死亡的威胁,真还叫他想出一个好办法。
时下人们坚信人之所以能凝聚魂魄乃是因为享受了人间供奉的香火。
而牌位正是香火的象征。
擒贼先勤王,他只要拿到了云岫的牌位,也就拿捏住了杨浅的命门。
解决了杨浅也算是解决了陛下的心头大患吧,而且按大梁律法,夫杀妻最多徒三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打定主意的男人绝境求生,挣扎中倒还有把子力气,唯一剩下的藤条拼死一搏真让他卷到了云岫的排位。
“庄杨氏,你若自戕,我便放你的姘头转世投胎,如若不然,叫他魂飞魄散。”
他手握黑木白字的灵牌,见几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咧嘴狞笑着,似乎已经看见杨浅气绝身亡的模样,然后在这张狂的笑声中夹杂着“噗呲一声”,如泄气的皮球。
男人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去。
一只每个圆圆的指甲上都染了凤仙花的手贯穿他的胸腹正滴滴答答地淌血。
居然是那个娇滴滴的妾室丽娘。
“丽娘”没有犹豫,直接无视了男人质询的目光,干净利落地回首一掏,一颗扑通扑通鲜红多汁的心脏水灵灵地被递到杨浅面前。
“郡主姐姐,我做的好吗?”
她扑闪着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此时满脸血浆,只将全部的目光聚焦在杨浅身上。
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接她的话,身为凡人的云岩早就吓得晕厥过去不醒人事,长离自不必说,是个谁都不爱搭理的,而杨浅更是一脸吃惊。
丽娘是她的人,但是她只是让她监视庄通,没让她徒手挖心啊!!
太生猛了。
这一切都超出了她的预料。
而这边闻砚也看出点门道,她盯着“丽娘”问道:“你是……小囚牛?”
这位庄通的小妾,分明是只还未成年的小妖。
她顿时头痛欲裂,“你怎么在这儿?你爹找你找疯了,我出门之前还听说他在上三界发飙呢!”
妖杀人,虽说是这人找死,可说到底是违背天道的,估计日后麻烦不会少,届时真计较起来少不得一番争论,可偏偏她和囚牛的爹,那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大妖黄龙是牌友,到时候作为目击全过程的老熟人,她很难办啊......
“丽娘”却丝毫不觉,她歪着头不明所以,认真道:“我在报恩啊,”她抬着血淋淋的胳膊指向杨浅,“郡主姐姐是我的知音,我出来游历被困青楼,是姐姐从人的手中救我于危难,她的忙我肯定要帮的,大人若是见到我爹直言便是。”
帮忙帮到这个份上,好吧孩子,你赢了。
闻砚两眼一黑,连分贝都提高了两分,“真正的丽娘呢?你不会连她也杀了吧!”
杀庄通这样有违天道的半个修行的人尚可分辩两句,若是杀了毫无过错的丽娘这后果可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