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今日之前,霍恂没有过一丝一毫想要与息偌坦白自己这些日子经历的念头。
因为最近他经历的这些事,大多都是因为他要入朝而惹出来的麻烦事,而这些和息偌是没有关系的。
他的确希望息偌不要糊里糊涂地嫁给自己,却对自己的处境和情况毫不知情,但也不希望她知道这些与她无关也无力解决的麻烦事,徒添烦恼。
但是他们已经是夫妻了,每天都要待在一起,他什么都不说,她一定会发觉,再加上他们之间不算清白的关系作祟,她多想多思或者误会起来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该不该说呢?他还是在犹豫。因为此间的分寸实在很难把握,他还是不够了解她,不知道他说一分,她又会想到几分。
而且此刻,他脑中有些思忖不清了。
因为她正在哭。
而这委屈是他造成的。
他感觉脑子都发胀,伤口也在剧烈地泛出疼痛。他知道自己的伤口一定已经裂开了,如果理智的话,他应该先去处理伤口。
可是他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才应该是他优先应该解决的难题。
“四娘……曼曼。”
息偌根本不予理会,虽然被他攥住了手腕,却还是在剧烈地挣扎,想要将他从自己的房间里推出去,从自己的视线里推出去。
霍恂垂下眼看着她,认命一般地微叹道:“夫人,你再这样闹下去,我可能真的会死。”
息偌已经为这话闹了两回,第三次听到的时候简直是火冒三丈,怒道:“别叫我夫人!你死了也和我没关系!”
霍恂直白道:“我受伤了,你推得我伤口好疼。”
息偌不信道:“你演什么?”
霍恂趁她看向自己,立刻流露出可怜神色,道:“年关里我出城,去皇陵祭拜我母亲,遇到了点麻烦,受了点小伤,到现在还没好呢。”
息偌看着他这副样子,想他一肚子坏水,哪里是能示弱的性子?尤其他本就对自己心怀芥蒂,必然是装模作样。
可是她看着他的样子,此刻说话时比从前微倦的声音,想到昨日晚上对坐时他分明疲累的模样,又觉得也许不乏有一些是真。
虽然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都是演的,可……万一是真的呢?
她这样一个善良的女孩子,可不是什么无理取闹不听人辩驳的恶人啊。
她决定在判处死刑前也要听一听罪犯巧舌如簧的狡辩,于是不再挣扎,将信将疑问道:“伤哪儿了?”
霍恂迟疑了一下,面上露出些为难。
息偌冷笑道:“想不出吗?说谎前都不打个腹稿,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答不上来。”
她看着他那张可怜的脸,愈发觉得他在故意用美色哄骗自己,简直是罪加一等的可恨,于是嗤道:“我替你说罢?你被当胸杀了一刀,险些穿心送命,眼下能站在这里骗人都是老天垂怜了。”
霍恂“嚯”了一声,十分自如地接口道:“夫人怎么这样聪慧?连这都能想到?”
息偌手腕被捉着,只能动脚又踢他两下,烦道:“最烦你这样满嘴胡说的人!你给我出去,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了。”
霍恂问道:“当真吗?”
息偌道:“真!你给我出去!”
明知道她已经生气了,明明已经听到了她的真心话,他却还是这样插科打诨地对她说话,她再原谅他一次就是傻子。
霍恂道:“成。”
然后他松开了她的手,退后了一步,开始原地解起自己的衣裳。
本就是还没彻底过冬,再加上他今日入宫,穿的衣服本就比往常更要繁复些,大氅和外袍一道落地时真是好大的阵势。他犹然不足,动作极快,又去扯腰带。
息偌看到一惊,想他真是疯了,下意识过来要拦,嗔道:“你做什么……”
他感觉到她的阻拦,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整边衣襟从领口顺着拉开。
于是她的声音就这么被卡回了嗓子里,因为她看到了他里衣上渗出来的血迹。
她惊讶地看着那一大片红,又抬起头看他的脸,整个人一时顿住了——她方才当真是乱说的!
霍恂也不管自己眼下一身凌乱,见她安静了,便问道:“眼下我们能好好说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