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朝林云川行了一礼,面上功夫倒是做得体面,嘴上却是连客套话都没说,下一句就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林大夫,我家夫人有请。”
她这般做派,引的站在一旁的阿良都拧了眉头,脸上浮现出了不悦。
林云川倒是脸上的神色依旧没变,只是视线落在刘嬷嬷身后跟着的家仆身上。这些家仆显然都是练过的,显然来者不善。
其实对于刘嬷嬷今夜到访的目的,林云川心中是有些猜测的,多少又是陈逾至那边给他惹来的祸事。
林云川想到这,唇角的弧度不由往下落了落,心中浮现起不悦,但这不悦也不知是对陈逾至的,还是对此刻出现在他院子里,打扰到他休息的刘嬷嬷以及李氏的。
“夫人?”林云川看向刘嬷嬷,开口便锁定了心中那股不悦要发泄的对象,“不知刘嬷嬷口中所说的夫人,是哪位夫人啊。”
“若我没记错,刘嬷嬷是在李姨娘的院子里当差吧?”林云川语气不紧不慢,说出的话直直往刘嬷嬷心窝子里戳,“怎么?刘嬷嬷换主家了?”
李氏自改姨娘称夫人的事情,其实发生已经有段时间了,陈老爷忽然过世,偌大的陈家表面看着平静,其实内里早已经乱成一团。
眼下的陈家,陈老爷妻已逝,独留一妾,长子体弱,庶子蛮横,而长老年迈,为继承权一事已是心力交瘁,自然也没工夫管李氏这称呼的破烂事。
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这猴子本只在自己宅院里耍耍威风,林云川自然也懒得管,但眼下舞到了他面前,就也莫怪他不客气了。
要知道,林云川最讨厌别人打扰他休息。
刘嬷嬷在听到林云川这话以后脸都绿了,脸上那副恭敬的模样险些维持不住,却还是咬着牙,留住了脸上要落的笑,说:“没有换主家,林大夫误会了。”
“哦?误会了?”只听林云川语气中忽然带上了点笑意,“可据我所知,陈老爷逝世前,并未将你家姨娘,从妾位抬至妻位。”
“嬷嬷,你该不是叫错了?”林云川说。
刘嬷嬷脸上的笑这会儿是再也坚持不住了,她看着林云川的眼色渐渐凉了下来,显然已经意识到,眼前的林云川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她或许此刻已经想对林云川用硬的了,但却又在想到什么以后,打住了这个念头,垂下看着林云川的眼睛,说:“林大夫,是老奴一时疏忽。”
林云川看着她这般模样,没再说话,扭头看向身侧的阿良,两人双眸对视,阿良瞬间会意。
“那刘嬷嬷您可得注意了,当今圣上最重嫡庶之分,妻妾之分,你这般胡乱在外面称呼自家姨娘,今日在我们这倒是没事,改日若是被旁人听去,落了口舌,被人扣上个不尊礼法,逾距无力的帽子,到时候众口铄金,那可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阿良迅速给刘嬷嬷今夜的行为扣了个帽子。
他这番话一来是阴阳刘嬷嬷一行人的礼数不周,二来就是威慑那跟来的家仆们,让他们再不敢轻举妄动。
刘嬷嬷听着这话,心下更是憋了一口气,却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只想不再多与林云川做纠缠,尽快将手中主子交代的事情完成。
“阿良小大夫教训的是,往后我定会注意着点。”刘嬷嬷低着头,一字一句的说着,态度谦卑,语气却听不出多少真情实感,“只是今日我们过来,是有事替我们姨娘来请林大夫”
“还望林大夫同我们走一趟。”
陈逾至到的时候,正好听到的就是刘嬷嬷请林云川过去的这番话,本要踏进院子的脚步瞬间顿住,侧身将自己的身影隐匿于黑暗之间。
“少爷。”跟在陈逾至身后的阿福似是疑惑陈逾至怎么忽然不进去了,刚要开口询问,就见陈逾至一抬手,立马止住了说话声。
陈逾至躲在阴影中,他看着院子里站着几人,视线最终落在林云川身上。
林云川长得实在惹眼,身形硕长,屋檐雪下,他唇瓣殷红,肤若凝脂,气质出尘,与旁人站在一起,好像都不在一副画面里似的。
陈逾至从第一次见到林云川的那天,就觉得他长得好看。
陈逾至很想知道,林云川会怎么回答。
“刘嬷嬷。”林云川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刘嬷嬷,轻声唤道。
刘嬷嬷闻声抬起头来,看向林云川。
林云川所站的位置比刘嬷嬷所在的位置高处几级台阶,他本就长得高,如此下来,他看向刘嬷嬷时,眸子微垂,面色淡然,更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
“我是大夫,而非谋士。”林云川缓缓说道,“登门只看病,不谋事。”
林云川不愿在陈家这汪泥潭中越陷越深,所以对于李氏的邀请,他自然是不会去的。就算他想离开,就算李氏可能帮助离开,他也一定不会依靠李氏。
林云川这般想着,视线从刘嬷嬷身上收回,落在那无尽的夜色间,“烦请姨娘另请高明。”
“天色已晚,你且回吧。”
如此说罢,林云川便也不再给刘嬷嬷说话的机会,他看向身侧的阿良,留下一句“阿良,送客。”,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回了屋。
寒风吹过,林云川家的院门开了又合,藏匿在黑暗间的陈逾至却是忽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