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华灯初上,怡春楼迎来了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作为潭州城内最大的青楼,今天的怡春楼一如既往的热闹。
嘈杂热闹的怡春楼内,姑娘们摇曳着身姿,依靠着栏杆,只挥挥衣袖,一个眼神就将来往行人勾得神魂颠倒。
嬉笑声不绝于耳,来往人群络绎不绝,有人餍足的离开,有人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灯红酒绿,奢靡华丽,在怡春楼体现到了极致。
与这副场景不同,三楼雅间内,陈逾至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倚着椅背,闭着眼睛,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椅子把手。
房间内安静得可怕,阿福静静站在他身后,纱帘后有位清倌正沉默地拨着琵琶。
乐声阵阵入耳,从某种程度而言,眼下这场景,竟也算得上几分闲情雅致。
忽然,一阵尖锐的叫声打破了这房间的宁静,陈逾至在这刻缓缓睁开了眼,他脸上露出几分势在必得的笑意,看向阿福,薄唇轻启。
陈逾至开口道:“阿福,好戏开场了。”
听着这话,阿福伸手推开了窗。
窗外街道繁华的景象瞬间落入陈逾至眼底,只见一群人闹哄哄的聚在怡春楼前,正对着什么指指点点。
下一刻,便见一人如垃圾一般被几个壮汉从怡春楼内丢了出来,那人喝得烂醉,被丢在地上连爬都爬不起来,但却还是伸手指着丢他的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骂道:“你他妈扔谁呢?”
扔他的人没有回应,但却是上去按住了他,给他脸上又来了一拳,将他直接打趴在了地上,让他本就没剩下几分的体面,徒留下狼狈。
陈逾至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神色淡淡,唇角却带着几分不明显的笑意。那地上躺着的人他可太熟悉了。
那正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李氏那不争气的儿子,扶不起的阿斗——陈深。
陈深自送葬那天一气之下离开以后,就已经再没有回过陈府了,李氏着急上火的找了他好些天都没消息,不成想他在这怡春楼花天酒地好些天,过得那叫一个恣意潇洒。
陈逾至有时候都在想,就陈深这么个摆明了没出息的蠢材,李氏让他一辈子混吃等死不行吗?非要那么费劲吧啦的把他推上他根本不配坐上的位置。
所谓望子成龙,但陈深注定不是龙,又怎么会有遨游天际之姿。
“扔的就是你,垃圾。”怡春楼内一阵清脆响亮的女声回答了陈深愚蠢的问题,只见一位姿态优雅,身材丰腴的女子,轻扇着手中的团扇,信步从怡春楼内走出,最终停在趴在地上的陈深面前。
这女子正是这怡春楼的掌事,徐妈妈。
徐妈妈身后还跟着个正掩面哭泣的女子,女子身上披着块薄巾,遮住了凌乱的衣裳,但头发却还是乱糟糟的,让人看着,便不难猜出她可能发生了什么。
“大家都来看看,陈家二少爷陈深好大的威风,喝醉了酒,就在我这怡春楼为非作歹,欺负我家卖艺不卖身的姑娘,逼良为娼啊。”徐妈妈盯着趴在地上的陈深,对来往已经围观上来的人群喊道。
围观人群聚了上来,听着徐妈妈的话,指着地上的陈深,交头接耳,很快小声讨论了起来。
他们还未说些什么,倒是陈深先按耐不住了,狠狠地“呸”了一声,怒骂道:“死老鸨,老子哪门子的逼良为娼?你这本就是妓院,污水里还能出白莲了?”
“装什么贞洁烈女?妓院还立上牌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尼姑庵呢!!”
“老子不就是睡了个清倌,你他妈赶紧放了我,不然我阿娘知道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陈深骂得难听,徐妈妈倒是不急,只是站在她身后的姑娘委屈的不行,指着陈深,说出几句无力的反驳,“你、你怎么能这样呢?”
这话对陈深毫无攻击力,反而还调戏起了姑娘,“我怎么样了?你说说,让大家都听听,知道知道我对你怎么样了啊。”
他这话流氓得很,惹得那姑娘哭得更加厉害了,徐妈妈看着陈深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她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直接伸手扔到了陈深面前。
匕首剑立在地面,落下的同时,从陈深鼻尖划过,瞬间冒出一排细密的血珠。
“阿娘阿娘的,不知道还以为是谁家小崽子讨奶喝呢。”徐妈妈垂眸看着地上的陈深,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蹲下身来,从地上拔出匕首,指腹轻轻擦过还染着血的刀刃,语气带着几分讥诮的说。
“方才陈二少爷说,不就睡了个清倌,对吗?”徐妈妈轻声问陈深。
她说话的声音轻轻的,语气还有些说不出的温柔,但落在陈深耳朵里,确实莫名的让他打了个颤,本来只是微微有些疼的鼻尖,这会儿变得刺骨起来。
鼻子还痛着,嘴上却是不甘示弱的,陈深瞪着徐妈妈,一副完全不畏惧的模样,说:“小爷我就是说了,怎么了?”
“不怎么,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我去官府告一状,陈二少爷你承担不承担的起。”徐妈妈用匕首挑起陈深的下巴,说:“圣上英明,早两年就发布律法,凡事青楼妓院,清倌不卖身,若有强取豪夺者,当净身处之,以儆效尤。”
“陈二少爷,你说是要官爷为你净身,还是要我动手啊?”徐妈妈说到这,抚面笑了声,说:“听说官府的人动手可粗暴了呢。”
陈深到这会儿才是彻底慌了,挣扎着想要从地上起身,但却是被按着动弹不得。徐妈妈见此笑了,用匕首刀背拍了拍陈深的脸,说:“这会儿知道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