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病咳咳,这病实在缠人…我自下生后便靠药吊着这口气,故而就算我一身武功内力深厚也无能为力,只能等咳咳…等死。”
“别说了……”
“整日里我也咳得心…心烦,早早就想一剑刺死自己,可又有这要紧事跟着,死也死不得…死了我也不会瞑目。”
“祁承…别说了……”
“我这命自始至终都与旁人挂着联系。年幼时父亲母亲不让我死,现如今咳…哥哥们故意这般也不让我死,他们全想要我活着。”
“求你了…别再说了……”
“偏偏这病也吊着我,就是给我口气不让我死…事情结束,到了远京城你便杀了我吧,这一路”
“别说了!别说了…求求你了别再说了…”
祁承怔了一下,旋即皱眉看着眼前低垂着头的人,不悦地抬手挑起他的下巴,这才发觉他哭了。
心脏猛地收缩一下。他抬手,蹭掉通红眼尾下止不住流的泪,轻声开起玩笑,“小许公子,这次是真哭了吧。”
“就当是……为了你爹娘,你活下去…好不好?”
他哭起来真与往日冷冰冰的样子不同。祁承愣了好一会儿,笑了一声,揉乱他的黑发,“我不会为了任何人活下去。我是我自己的,你要记得,你也是。”
“我不是,我不是…”林成许慌乱地摇头,带着他坐起身,握紧了那双没有温度的手呢喃着,“我…算我求你,不死,活下去…我们一起去更多的地方,没有战乱,没有刺客…你答应我可好?”
祁承轻蹙着眉看着他,那双时长沉寂的黑眸中溢满了泪光。他凑近他,恍惚间竟在这双眸子里看到了生的希望。
或许……他真的可以活下去?
…他确实想看他的小侍卫成为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定会如此。看着他娶家漂亮姑娘、看着他膝下有儿有女、看着他们一辈子都笑着。
看着明都城真的一片祥和,爹娘安生,哥哥姐姐们开心、看着百姓安居乐业,没有战争,快快乐乐活到老,不愁吃不愁穿。
这一刻封闭的心门倾然倒塌。祁承卸了口气,又拉着人回到快要晾凉的被褥里,抱住他,“我答应你。”
“…我答应你,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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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一时也好不得,可算来到玉城,城门就在不远处,马车却突地停下,将人硬生生撞醒了。
寒光凌冽的剑对准了马车内的人。黑马上的少年脸色阴沉地看着这群人,抽出剑,退至马车旁守着里面的人。
黑发少年身形极为好看,特别是拿剑时,手起剑落毫不犹豫。可就当他准备解决掉最后一个人时,那人却突然袖子遮脸变换容貌——红色眼睛,长发飘飘,嘴角挂着血,可怜兮兮地请求他不要杀自己。
林成许怔了一瞬,刺出去的剑一抖,就这一下,差不点被眼前人挑断喉管。他急忙向后退,风吹扬帘子,看清了马车内止不住咳的人,他这才安下心来继续应战。
黑剑刚要刺穿人的胸膛时,此人却先被一把弓箭射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赶来,为首的姑娘身穿红色铠甲,模样格外俊俏,挑眉看着黑发少年。
“若是战场上这般,你便已经是泉下亡魂了。”姑娘冷声说道,利落地下了马,走到马车前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慕枝,特奉二皇子之命前来迎接祁小家主进城。方才让公子受惊了,还望公子海涵。”
“咳咳……自家人,不必多礼,先进城吧。”
有人驱车,林成许便也上了马车,看着自那日高烧不退后就一直病恹恹的人,紧蹙着眉,“城内有郎中,进了城便好了…莫怕。”
祁承点了下头,又皱眉开始咳,半晌才缓过来,朝人伸出胳膊,“我想起来。”
林成许立马俯身轻轻将他捞进怀里,后者也不客气地将头搭在他肩上,“她便是慕家大小姐,你觉得如何?”
林成许愣了一下,旋即偏过头,对上了那双漂亮眼睛,看到了那颗痣,“我觉得她与你甚是般配。”
马车内陷入久久的安静,祁承歪了歪头,看着面色突然阴沉下来的人,挑起他的下巴,“怎么?害羞了?”
林成许抬眸看他,“你当真觉得…我与她般配?”
“自是。”祁承又点了下头,重新靠在他身上,“快到你弱冠之年了,那时你们也相熟,成亲正好。借此喜事也可鼓舞鼓舞士气。”
林成许甚至笑了一声,攥紧了手绷着唇,“……主子说什么我听便是,主子想我如何做?”
“不必叫我主子。自是主动些了,慕枝此人豁达,只是嘴毒,年幼时我们相识,她可爱得很,与你定有许多话可聊。”
“那我便听你的。”
“好,到地方叫我,我睡一会儿。”
“……”
心头像被刀剑一下一下割伤。林成许用力捻着手指,不知是气还是因何,他想将人永远囚在这马车上,就他们二人。
总说这些话……
可若是我根本就不想呢?我想要的是你,我自始至终心悦的都是你……